然而下一瞬,她又娇笑起来:“好吧,我答应你……我要她的命有什么用呢?我要的只是教王的脑袋。当然——你,也不能留。可别想我会饶了你的命。”
霍展白仿佛中了邪,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薛、薛谷主……紫夜她……她怎么了?!”
忽然听得空中扑簌簌一声,一只鸟儿咕噜了一声,飞落到了梅树上。。
她忽然间有些痛苦地抵住了自己的头,感觉两侧太阳穴在突突跳动——。
“虽然,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
笛声如泣,然而吹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哀戚,低眉横笛,神色宁静地穿过无数的垂柳,仿佛只是一个在春光中出行的游子,而天涯,便是他的所往——没有人认出,这个人就是昨夜抱着死去女子在驿站里痛哭的人。昨夜那一场痛哭,仿佛已经达到了他这一生里感情的极限,只是一夜过去,他的神色便已然平静——。
她习惯了被追逐,习惯了被照顾,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所以,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那么,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
“呵呵,”廖青染看着他,也笑了,“你如果去了,难保不重蹈覆辙。”
除了卫风行,廖青染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有这样的耐心和包容力。无论这个疯女人如何折腾,霍展白始终轻言细语,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
他颓然跪倒在雪中,一拳砸在雪地上,低哑地呼号着,将头埋入雪中——冰冷的雪湮没了他滚烫的额头,剧烈的悲怒在心中起伏,狂潮一样交替,然而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巨浪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风雪如刀,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忽然间眼前一黑。。
““还……还好。”薛紫夜抚摩着咽喉上的割伤,轻声道。她有些敬畏地看着妙风手上的剑——因为注满了内息,这把普通的青钢剑上涌动着红色的光,仿佛火焰一路燃烧。那是烈烈的地狱之火。!
“这……”仰头望了望万丈绝壁,她有些迟疑地拢起了紫金手炉,“我上不去啊。”。
旋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那样殚精竭虑地查阅,也只能找到一个药方,可以将沫儿的病暂时再拖上三个月——可三个月后,又怎么和霍展白交代?!
妙风微微一怔:“可谷主的身体……”!
一丝血渐渐从苍白的脸上散开,沁入冰下的寒泉之中,随即又被冰冻结。然而那个微微弯着身子,保持着虚抱姿势的少年,脸上依然宁静安详。
““你太天真了……教王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瞳极力控制着自己,低声道,“跟他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你不要再管我了,赶快找机会离开这里——妙水答应过我,会带你平安离开。”!
“原来……”他讷讷转过头来,看着廖青染,口吃道,“你、你就是我五嫂?”。
“就这样生生纠缠一世。。
为什么要想起来?这样的往事,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想起这样的自己!。
你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水里睡了那么多年,是不是感到寂寞呢?!
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如赖床的孩子一样,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
“也只有这样,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
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幽然神秘,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回鹘人入侵了家园,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力?!
他坐在黑暗的最深处,重新闭上了眼睛,将心神凝聚在双目之间。。
谁来与他做伴?唯有孤独!。
“霍展白皱了皱眉头,向四周看了一下:“瞳呢?”。
而最后可以从生死界杀出的,五百人中不足五十人。……
“咔啦”一声,水下的人浮出了水面。
“……”薛紫夜急促地呼吸,脸色苍白,却始终不吐一字。
鸟儿松开了嘴,一片白玉的碎片落入了他的掌心。。
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却是极其沉默凝滞。。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薛紫夜恼怒地推开他的手臂,然而一夜的寒冷让身体僵硬,她失衡地重重摔落,冰面咔啦一声裂开,宛如一张黑色的巨口将她吞噬。。
那具尸体,竟然是日圣女乌玛!!
“两者之间,只是殊途同归而已。……”
“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按惯例,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就一直鼎剑兼顾,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
“没事,风行,”廖青染随口应,“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
那个坐在黑暗深处的的青年男子满身伤痕,四肢和咽喉都有铁镣磨过的血痕,似是受了不可想象的折磨,苍白而消瘦,然而却抬起了眼睛扬眉一笑。那一笑之下,整个人仿佛焕发出了夺目的光——那种由内而外的光不仅仅通过双瞳发出,甚至连没有盯着他看的人,都感觉室内光芒为之一亮!!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无穷无尽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