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
——那个紫衣女子无声无息地靠在马车壁上,双目紧闭,脸颊毫无血色,竟然又一次昏了过去。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瞳是极其危险的人,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
那一瞬间,濒死的她感到莫名的喜悦,以惊人的力气抬起了手,想去触摸那个声音的来源——然而因为剧毒的侵蚀,却无法发出一个字来。。
““谁下的手?”看着外袍下的伤,轻声喃喃,“是谁下的手!这么狠!”!”
“他妈的,妙水也不及时传个消息给你,”妙火狠狠啐了一口,心有不甘,“错过那么好的机会!”。
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已然将他彻底淹没。!
“两位客官,昆仑到了!”马车忽然一顿,车夫兴高采烈的叫声把她的遐想打断。
周行之也是硬气,居然毫无惧色:“不要让!”
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有骨肉断裂的钝响,有临死前的狂吼——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畜生界里命如草芥,五百个孩子,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进行下一轮修炼。。
金色的马车戛然而止,披着黑色斗篷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路踏过尸体和鲜血,气度沉静如渊停岳峙,所到之处竟然连凶狠的野狼也纷纷退避。。
“应该是牢狱里太过寒冷,她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声音清浅而空洞。!
“出去吧。”她只是挥了挥手,“去药房,帮宁姨看着霍公子的药。”。
旋“滚!”终于,他无法忍受那双眼睛的注视,“我不是明介!”。
““雪怀……”终于,怀里的人吐出了一声喃喃的叹息,缩紧了身子,“好冷。”!
一口血猛然喷出,溅落在血迹斑斑的冰面上。!
他们两个,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他颓然低下头去,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泪水长滑而落。!
“医生,替她看看!”妙风看得她眼神变化,心知不祥,“求求你!”。
““等回来再一起喝酒!”当初离开时,他对她挥手,大笑。“一定赢你!”。
“真是可怜啊……妙风去了药师谷没回来,明力也被妙火拖住了,现在你只能唤出这些畜生了。”瞳执剑回身,冷笑,在那些獒犬扑到之前,足尖一点,整个人从冰川上掠起,化成了一道闪电。。
鼎剑阁八剑,八年后重新聚首,直捣魔宫最深处!!
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妙水面上虽还在微笑,心下却打了一个突愣:这个女人,还在犹豫什么?。
“那时候,她还以为他们是沫儿的父母。!
大殿里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到处绘着火焰的纹章,仿佛火的海洋。无数风幔飘转,幔角的玉铃铮然作响——而在这个火之殿堂的最高处,高冠的老人斜斜靠着玉座,仿佛有些百无聊赖,伸出金杖去逗弄着系在座下的獒犬。。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值得吗——她一直很想问这人一句,然而,总是被他惫懒的调侃打岔,无法出口。那样聪明的人,或许他自己心里,一开始就已经知道。。
于是,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你一觞,我一盏,没有语言,没有计较,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一分分地饮尽。……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呢?
薛紫夜刹那间便是一惊:那、那竟是教王?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难道是因为那个小气的女人还在后悔那天晚上的投怀送抱?应该不会啊……那么凶的人,脸皮不会那么薄。那么,难道是因为他说漏了嘴提到了扬州花魁柳非非,打破了他在她心中一贯的光辉形象?。
“两人就这样僵持,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仿佛都有各自的坚持。。
“薛紫夜将头埋入双手,很久没有说话。。
“嘿。”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从唇间发出了一声冷笑,忽然间一振,竟将整条左手断了下来!!
““妙风已去往药师谷。”……”
““冒犯了。”妙风叹了口气,扯过猞猁裘将她裹在胸口,跃上马背,一手握着马缰继续疾驰,另一只手却回过来按在她后心灵台穴上,和煦的内息源源不断涌入,低声道:“如果能动,把双手按在我的璇玑穴上。”。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轿子抬起的瞬间,忽然听得身后妙风提高了声音,朗朗道:“在下来之前,也曾打听过——多年来,薛谷主不便出谷,是因为身有寒疾,怯于谷外风雪。是也不是?”!
妙风也渐渐觉得困顿,握着缰绳的手开始乏力,另一只手一松,怀里的人差点儿从马前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