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望着夏之园里旺盛喧嚣的生命,忽然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妙风”,教王的护身符——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甚至没有了祖国,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
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来求和的吗?”。
然而一低头,便脱口惊呼了一声。。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鹅毛一样飘飞,落满了他们两个人全身。风雪里疾驰的马队,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开了漫天的白色。。
她忽然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瞳?!”!
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瞳握着沥血剑,感觉身上说不出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由内而外地让他的心躁动不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方才那个女人说的话,影响到自己了?
紫夜,我将不日北归,请在梅树下温酒相候。。
“是流放途中遇到了药师谷谷主吗?”他问,按捺着心里的惊讶。。
“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
不等妙风回答,她娇笑着从白玉桥上飘然离去,足下白雪居然完好如初。。
旋“你……为何……”教王努力想说出话,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
“他无论如何想不出,以瞳这样的性格,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
瞳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瞳术?!!
“放心。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但是,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
“到了庭前阶下,他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就这样怔怔凝望着那棵已然凋零的白梅——那只雪白的鸟儿正停在树上,静静地凝视着他,眼里充满了悲伤。!
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但却还不曾想过,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
““铮”的一声,名剑白虹竟然应声而断!。
那一日,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她终于无法忍受,忽然站起,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直面他,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没事。”妙风却是脸色不变,“你站着别动。”!
“我先走一步,”他对夏浅羽道,“等临安的事情完结后,再来找你们喝酒。”。
““你!”薛紫夜猛然站起。。
“霍七公子,其实要多谢你——”他尚自走神,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
“她低头走进了大殿,从随从手里接过了药囊。!
一瞬间,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
他微微一震,回头正对上廖青染若有深意的眼睛:“因为你,我那个傻徒儿最终放弃了那个不切合实际的幻想。她在那个梦里,沉浸得太久。如今执念已破,一切,也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廖青染笑了起来:“当然,只一次——我可不想让她有‘反正治不好也有师傅在’的偷懒借口。”她拿起那支簪子,苦笑:“不过那个丫头向来聪明好强,八年来一直没动用这个信物,我还以为她的医术如今已然天下无双,再无难题——不料,还是要动用这支簪了?”。
所谓的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其实你也应该帮帮我吧?”
金针一取出,无数凌乱的片断,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将他瞬间包围。
然而虽然这样说着,他却是片刻也不敢放松对玉座上那个老人的精神压制——即便是走火入魔,即便是中了龙血之毒,但教王毕竟是教王!若有丝毫大意,只怕自己下个刹那就横尸在地。。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
“明介?妙风微微一惊,却听得那个女子在耳边喃喃:。
““哼,”瞳合上了眼睛,冷笑,“婊子。”。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她微微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微笑,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
““辛苦了,”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无不抱歉,“廖……”。
谁?竟然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悄然进入了室内。霍展白大惊之下身子立刻向右斜出,抢身去夺放在床头的药囊,右手的墨魂剑已然跃出剑鞘。。
教王的手忽然瞬间加力,金针带着血,从脑后三处穴道里反跳而出,没入了白雪。!
“哦……来来来,再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