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妙风已去往药师谷。”
刚刚的梦里,她梦见了自己在不停地奔逃,背后有无数滴血的利刃逼过来……然而,那个牵着她的手的人,却不是雪怀。是谁?她刚刚侧过头看清楚那个人的脸,脚下的冰层却“咔嚓”一声碎裂了。。
已经是第四日了……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已然逐步淡去,再也无法记忆。。
““这位客官,你是……”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开口招呼。!”
老人的声音非常奇怪,听似祥和宁静,但气息里却带了三分急促。医家望闻问切功夫极深,薛紫夜一听便明白这个玉座上的王者此刻已然是怎样的虚弱——然而即便如此,这个人身上却依旧带着极大的压迫力,只是一眼看过来,便让她在一瞬间站住了脚步!。
“瞳!”刹那间,两人同时惊呼。!
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别怕,不会有事。”然后,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抬起眼示意,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将她扶开。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听了许久,她示意侍女撩开马车的帘子,问那个赶车的青年男子:“阁下是谁?”。
霜红在一旁只听得心惊。她跟随谷主多年,亲受指点,自以为得了真传,却未想过谷中一个扫地的婆婆医术之高明,都还在自己之上!。
““啊,昨日半夜才到雁门关,天不亮就又出发了。”守城的老兵喃喃而语,“可真急啊!
她拿着手绢,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温柔而妥帖,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
旋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封住了他腹间断裂的血脉。。
“不过几个月不见,那个伶俐大方的丫头忽然间就沉默了许多,眼睛一直是微微红肿着的,仿佛这些天来哭了太多场。!
迎着漠河里吹来的风,她微微打了个哆嗦。!
睛明穴和承泣穴被封,银针刺入两寸深,瞳却在如此剧痛之下一声不吭。
“西出阳关,朔风割面,乱雪纷飞。!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厉声尖叫起来,“他不过是个普通车夫!你这个疯子!”。
“冰冷的雪,冰冷的风,冰冷的呼吸——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
一路上来,他已然将所有杀气掩藏。。
然而,这些问题,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
——那样的一生,倒也是简单。。
““叮!”风里忽然传来一声金铁交击之声,飞翩那一剑到了中途忽然急转,堪堪格开一把掷过来的青钢剑。剑上附着强烈的内息,飞翩勉强接下,一连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只觉胸口血气翻涌。。
“因为……那时候徐重华他也想入主鼎剑阁啊……秋水来求我,我就……”。
“冲下西天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
“是的,我还活着。”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你很意外?”……
“脸上尚有笑容。”
瞳急促地呼吸着,整个人忽然“砰”的一声向后倒去,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一天之前,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为什么,你来得那么晚!”。
“什么!”霜红失声——那一瞬间,二十年前临夏谷主的死因闪过了脑海。。
“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西昆仑的雪罂子……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
“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然而,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
否则,那些中原武林人士,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
“他想站起来去迎接她,却被死死锁住,咽喉里的金索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糟了……”霍展白来不及多说,立刻点足一掠,从冬之馆里奔出。。
仗着学剑习武之人的耳目聪敏,他好歹也赢了她数十杯,看来这个丫头也是不行了。。
“是的。”他忽地微微笑了,“雅弥的确早就死了。我是骗你的。”!
在黑暗里坐下,和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