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摸索那颗被扔过来的头颅。金索在瞬间全数绷紧，勒入他的肌肤，原已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再度迸裂出鲜血。

    “不用了，”薛紫夜却微笑起来，推开她的手，“我中了七星海棠的毒。”

    “没事。”妙风却是脸色不变，“你站着别动。”。

    ——是妙风？。

    “薛紫夜怔了怔，还没说话，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回身继续赶车。！”

    霍展白只是笑了一笑，似是极疲倦，甚至连客套的话都懒得说了，只是望着窗外的白梅出神。。

    他们曾经远隔天涯十几年，彼此擦肩亦不相识；而多年后，九死一生，再相逢，却又立刻面临着生离死别。！

    玉座上的人几次挣扎，想要站起，却仿佛被无形的线控制住了身体，最终颓然跌落。

    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你是说她骗了我？她……骗了我？！”

    她的声音尖厉而刻毒，然而妙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坐在染血玉座上的美丽女子，眼里带着无法解释的神情，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那是……那是教王的声音！。

    “她重重跌落在桥对面的玉石铺地上，剧痛让眼前一片空白。碧灵丹的药效终于完全过去了，七星海棠的毒再也无法压制，在体内剧烈地发作起来，薛紫夜吐出了一口血。！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旋然而，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他猝不及防得梦想的一切，却又很快地失去。只留记忆中依稀的暖意，温暖着漫长寂寞的余生。。

    ““她……葬在何处？”终于，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

    开眼，再度看到妙风在为自己化解寒疾，她是何等聪明的人，立时明白了目下的情况，知道片刻之间自己已然是垂危数次，全靠对方相助才逃过鬼门关。！

    他费力地转过头，看到烧得火红的针转动在紫衣女子纤细的手里，灵活自如。

    “难道，这个大光明宫里也有同族吗？！

    将手里的药丸扔出去，雪鹞一个飞扑叼住，衔回来给他，咕咕地得意。。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

    霍展白起身欲追，风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句话——。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霍展白踉跄倒退，颓然坐倒，全身冰冷。。

    “原来，在极痛之后，同样也是极度的死寂。。

    熟门熟路，他带着雪鹞，牵着骏马来到了桥畔的玲珑花界。。

    “他心下焦急，顾不得顾惜马力，急急向着西方赶去。！

    那一夜的雪非常大，风从漠河以北吹来，在药师谷上空徘徊呼啸。。

    你总是来晚……我们错过了一生啊……在半癫狂的状态下，她那样绝望而哀怨地看着他，说出从未说出口的话。那样的话，瞬间瓦解了他所有的理智。。

    “不对！完全不对！。

    “是、是人家抵押给我当诊金的……我没事……”薛紫夜衰弱地喃喃，脸色惨白，急促地喘息，“不过，麻烦你……快点站起来好吗……”……

    也只有这样，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

    霍展白低眼，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

    什么意思？薛紫夜让他持簪来扬州求见廖青染，难道是为了……。

    他握紧了剑，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了危险的紫色。。

    “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忽然间低低叹息——你，可曾恨我？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冒险出谷：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

    “牢外，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惊破了两人的对话。。

    ——其实，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她已然死去。！

    ““哎，霍七公子还真的打算回这里来啊？”她很是高兴，将布巾折起，“难怪谷主临走还叮嘱我们埋几坛‘笑红尘’去梅树底下——我们都以为他治好了病，就会把这里忘了呢！”……”

    “墙上金质的西洋自鸣钟敲了六下，有侍女准时捧着金盆入内，请她盥洗梳妆。。

    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

    整整冥思苦想了一个月，她还是无法治愈那个孩子的病，只好将回天令退给了他们。然而抵不过对方的苦苦哀求，她勉强开出了一张药方。然后，眼前的这个男子就开始了长达八年的浪迹和奔波。！

    “回来了？”她在榻边坐下，望着他苍白疲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