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松开了嘴,一片白玉的碎片落入了他的掌心。
“雅弥!雅弥!”她扑到地上,将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呼唤着他的乳名。
“喂,你没事吧?”她却虚弱地反问,手指从他肩上绕过,碰到了他背上的伤口,“很深的伤……得快点包扎……刚才你根本没防御啊。难道真的想舍命保住我?”。
随后赶到的是宁婆婆,递过手炉,满脸的担忧:“你的身体熬不住了,得先歇歇。我马上去叫药房给你煎药。”。
“可为什么这一刻,那些遗忘了多年的事情,忽然间重重叠叠地又浮现出来了呢?!”
“明介。”直到一只温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了脸颊,他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她侧头望向霍展白:“你是从药师谷来的吗?紫夜她如今身体可好?”!
“那么……你来陪我喝吧!”霍展白微笑着举杯,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
霍展白抬起头,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失声道:“妙风?”
鼎剑阁的七剑齐齐一惊,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大氅内忽然间伸出了第三只手,苍白而微弱。。
“咯咯……你来抓我啊……”穿着白衣的女子轻巧地转身,唇角还带着血丝,眼神恍惚而又清醒无比,提着裙角朝着后堂奔去,咯咯轻笑,“来抓我啊……抓住了,我就——”。
““嗯。”她点点头,“我也知道你是大光明宫的杀手。”!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旋药师谷口,巨石嶙峋成阵。。
“那里,雪上赫然留下了深深的脚印,脚印旁,滴滴鲜血触目惊心。!
这个救人的医者,会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吧?!
然而,她却很快逝去了。
“这样的记忆,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反而更好吧?!
“薛谷主,”蓝衫女子等待了片刻,终于盈盈开口,“想看手相吗?”。
“他无力地低下了头,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
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已然将他彻底淹没。。
——她只不过离开了短短的瞬间,然而对黑暗里的他而言却恍惚过去了百年。那样令人绝望的黑暗,几乎令人失去生存的勇气。!
她急急伸出手去,手指只是一搭,脸色便已然苍白。。
“那一夜的雪非常大,风从漠河以北吹来,在药师谷上空徘徊呼啸。。
然而下一瞬,她又娇笑起来:“好吧,我答应你……我要她的命有什么用呢?我要的只是教王的脑袋。当然——你,也不能留。可别想我会饶了你的命。”。
“薛紫夜放下手来,吐出一口气:“好……紫夜将用‘药师秘藏’上的金针渡穴之法,替教王打通全身经脉——但也希望教王言而有信,放明介下山。”!
“住手!”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求求你!”。
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
“那是多年来倾尽全武林的力量也未曾做到的事!。
既然连携妻隐退多时的卫风行都已奔赴鼎剑阁听命,他收到命令也只在旦夕之间了。……
妙风不知是何时醒来的,然而眼睛尚未睁开,便一把将她抱起,从马背上凭空拔高了一丈,半空中身形一转,落到了另一匹马上。她惊呼未毕,已然重新落地。
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然而,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暗自转移了心思。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
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卫风行低眉:“七弟,你要振作。”。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呢?。
“妙风站在雪地里,面上的笑意终于开始凝结——这个女人实在是难以对付,软硬不吃,甚至是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顾!他受命前来,原本路上已经考虑过诸多方法,也做了充足准备,却不料一连换了几次方法,都碰了钉子。。
“那样的刺痛,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
他微微一惊,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
“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
“他这一走,又有谁来担保这一边平安无事?。
“好了,事情差不多都了结了。”瞳抬头看着霍展白,唇角露出冷笑,“你们以为安排了内应,趁着教中大乱,五明子全灭,我又中毒下狱,此次便是手到擒来?”。
七星海棠的毒,真的是无药可解的吗?!
如今,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翻看书卷,侃侃而谈,平静而自持——然而越是如此,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