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什么打你！”薛紫夜气愤不已，一边找药，一边痛骂，“你那么听话，把他当成神来膜拜，他凭什么打你！简直是条疯狗——”
教王在一瞬间发出了厉呼，踉跄后退，猛然喷出一口血，跌入玉座。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他默然地坐下，任凭她开始检查他的双眼和身体上的各处伤口——他没有注意她在做什么，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八处大穴已然被逐步封住，完全不能动弹。他只是极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她的模样。十二年不见了……今夜之后，或者就是至死不见。。
““六哥！”本来当先的周行之，一眼看到，失声冲入。！”
“霍展白！”她脱口惊呼，满身冷汗地坐起。。
“很可怕吧？”教王背对着她，低低笑了一声，“知道吗？我也是修罗场出来的。”！
“冒犯了。”妙风微微一躬身，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
“啊——啊啊啊啊！”泪水落下的刹那，他终于在风雪中呐喊出了第一声。
“一定？”他有些不放心，因为知道这个女子一向心思复杂。。
然而叫了半天，却只有一个午睡未足的丫头打着哈欠出来：“什么东西这么吵啊？咦？”。
“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却是沉默。！
霍展白怔住，握剑的手渐渐发抖。。
旋瞳却是不自禁地一震，眼里妖诡般的光亮微微一敛。杀气减弱：药师谷……药师谷。这三个字和某个人紧密相连，只是一念及，便在一瞬间击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不许再提当年之事，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持剑告退。！
那种袭击全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脱口大叫，然而一块布巾及时地塞入了他嘴里。
““啊！你、你是那个——”教王看着这个女人，渐渐恍然，“善蜜公主？”！
“……那就好。”。
““光。”。
“是。”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点头，“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
“快，抓紧时间，”然而一贯冷静内敛的徐重华首先抽出了手，催促联剑而来的同伴，“跟我来！此刻宫里混乱空虚，正是一举拔起的大好时机！”！
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蓦然将手一松，把她扔下地，怒斥：“真愚蠢！他早已死了！你怎么还不醒悟？他十二年前就死了，你却还在做梦！你不把他埋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
“——那句话是比剧毒更残酷的利剑，刺得地上的人在瞬间停止了挣扎。。
“天啊……”妙风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呼，震惊而恐惧。。
““就为那个女人，我也有杀你的理由。”徐重华戴着青铜面具冷笑，拔起了剑。！
雪下，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薛紫夜蹙眉：“我不明白。”。
“在他不顾一切地想挽回她生命的时候，她为什么要自行了断？为什么！。
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
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因为到了最后，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
那一段路，仿佛是个梦——漫天漫地的白，时空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他抱着垂死的人在雪原上狂奔，散乱的视线，枯竭的身体，风中渐渐僵硬冰冷的双手，大雪模糊了过去和未来……只有半空中传来白鸟凄厉的叫声，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想杀了他！。
“啊……”薛紫夜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仿佛想说什么，然而尚未开口，顿时重重地瘫倒在他的怀里。。
““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为她说话？”妙水眼里闪着讽刺的光，言辞刻薄，“想不到啊，风——原来除了教王，你竟还可以爱第二个人！”。
“你，从哪里来？。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她甚至比他自己更熟悉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他背后有数条长长的疤，干脆利落地划过整个背部，仿佛翅膀被“刷”的一声斩断留下的痕迹。那，还是她三年前的杰作——在他拿着七叶明芝从南疆穿过中原来到药师谷的时候，她从他背部挖出了足足一茶杯的毒砂。……”
“得了准许，他方才敢抬头，看向玉座一侧被金索系着的那几头魔兽，忽然忍不住色变。。
“雪怀，是带你逃走的时候死了吗？”他俯下身，看着冰下封冻着的少年——那个少年还保持着十五六岁时的模样，眉目和他依稀相似，瞳喃喃着，“那一夜，那些人杀了进来。我只看到你们两个牵着手逃了出去，在冰河上跑……我叫着你们，你们却忽然掉下去了……”。
“呵……是的，我想起来了。”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杨柳林里，她才明白过来方才是什么让她觉得不自然——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脸上，不知何时，居然泯灭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