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翻看书卷,侃侃而谈,平静而自持——然而越是如此,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
雅弥迟疑了一下:“五位剑客的拇指筋络已断,就算易筋成功,至少也需三年才能完全恢复至伤前水准。”
这个前任回鹘王的幼女,在叔父篡夺了王位后,和姐姐一道被送到了昆仑。骤然由一国公主成为弃女,也难怪这两姐妹心里怀恨不已——只不过,乌玛毕竟胆子比妹妹大一些。不像娑罗,就算看到姐姐谋逆被杀,还是不敢有任何反抗的表示。。
“呵,”灯火下,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不愧是霍七公子。”。
“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微笑道:“这种可能,是有的。”!”
脑中剧烈的疼痛忽然间又发作了。。
“是……假的?”霍展白一时愣住。!
这种欲雪的天气,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猜拳行令的,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
她醒转,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张了张口,想劝说那个人不要白费力,然而毒性侵蚀得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觉察到怀里的人醒转,马背上的男子霍然低下头望着她,急切地说:“薛谷主,你好一些了吗?”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死小子,居然还敢跑出来!”背后有人拎着大棒,一把将他提起。。
““三年啊……”霍展白喃喃自语,“看来这几年,不休战也不行呢。”!
如今再问,又有何用?。
旋黑沉沉的牢狱里忽然透入了风。沉重的铁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将外面的一丝雪光投射进来,旁边笼子里的獒犬忽然厉声狂叫起来。。
““啊?”绿儿惊讶地张大了嘴。!
“你们谷主呢?”霍展白却没有移开剑,急问。!
她扔掉了手里的筚篥,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刀,毫不畏惧地对着马贼雪亮的长刀。
“为什么要想起来?这样的往事,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想起这样的自己!!
神志恍惚之间,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
“雅弥微笑:“瞳那走了你给他作为信物的墨魂剑,说,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
很多年了,他们相互眷恋和倚赖,在每一次孤独和痛苦的时候,总是想到对方身畔寻求温暖——这样的知己,其实也足可相伴一生吧?。
霍展白仿佛中了邪,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薛、薛谷主……紫夜她……她怎么了?!”!
薛紫夜冷笑:还是凶相毕露了吗?魔教做事,原来也不过如此吧?。
““在薛谷主抵达大光明宫之前,我要随时随地确认你的安全。”他将枕头送回来,微微躬身。。
“哧啦——”薛紫夜忽然看到跑在前面的马凭空裂开成了两半!。
““天没亮就走了,”雅弥只是微笑,“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给彼此带来麻烦。”!
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声音却坚定无比,“何况他已然为此痛苦。”。
他的眼里,不再只有纯粹、坚定的杀戮信念。。
“薛紫夜一时间说不出话——这是梦吗?那样大的风沙里,却有乌里雅苏台这样的地方;而这样的柳色里,居然能听到这样美妙的笛声。。
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在雪中沉默,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
种种恩怨深种入骨,纠缠难解,如抽刀断水,根本无法轻易了结。
雅弥微笑:“瞳那走了你给他作为信物的墨魂剑,说,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
“你有没有良心啊?”她立住了脚,怒骂,“白眼狼!”。
那场血腥的屠杀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可那一对少年男女从冰上消失的瞬间,还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记忆里——如果那个时候他手下稍微容情,可能那个叫雪怀的少年就已经带着她跑远了吧?就可以从那场灭顶之灾里逃脱,离开那个村子,去往极北的冰之海洋,从此后隐姓埋名地生活。。
“瞳术!听得那两个字,他浑身猛然一震,眼神雪亮。。
“金针一取出,无数凌乱的片断,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将他瞬间包围。。
“你说了,我就宽恕。”教王握紧了金杖,盯着白衣的年轻人。!
“雅弥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世上的事,谁能想得到呢?”……”
“妙风只觉手上托着的人陡然一震,仿佛一阵大力从薛紫夜腰畔发出,震得他站立不稳,抱着她扑倒在雪中。同一瞬间,飞翩发出一声惨呼,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力量迎面击中,身形如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落地时已然没了生气。。
他默然点头,缓缓开口:“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然而,谁都回不去了。!
难道是因为那个小气的女人还在后悔那天晚上的投怀送抱?应该不会啊……那么凶的人,脸皮不会那么薄。那么,难道是因为他说漏了嘴提到了扬州花魁柳非非,打破了他在她心中一贯的光辉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