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呼号出声，将头深深埋入了手掌心，猛烈地摇晃着。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没有人知道，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来的――那“活”过来的过程，甚至比“死”更痛苦。。

    他往前踏了一大步，急切地伸出手，想去抓住那个雪中的红衣女子，然而膝盖和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只是一转眼，那个笑靥就湮没在了纷繁的白雪背后。。

    “看来……目下事情的进展速度已然超出了他原先的估计。希望中原鼎剑阁那边的人，动作也要快一些才好——否则，等教王重新稳住了局面，事情可就棘手多了。！”

    玉座上的人几次挣扎，想要站起，却仿佛被无形的线控制住了身体，最终颓然跌落。。

    在那短暂的一段路上，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都已全部燃烧殆尽。！

    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

    他抱着尸体转身，看到这个破败的村落，忽然间眼神深处有一道光亮了一下。

    因为她还不想死——。

    她微微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微笑，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

    “卫风行抱着孩子唯唯诺诺，不敢分解一句。！

    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不惜欺骗她伤害她，也不肯放弃对自由和权欲的争夺。。

    旋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竟是女子口声，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

    “霍展白有些意外：“你居然拜了师？”！

    “别动。”头也不回，她低叱，“腹上的伤口太深，还不能下床。”！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喃喃着：“乖啦……沫儿不哭，沫儿不哭。娘在这里，谁都不敢欺负你……不要哭了……”。

    “我以明尊的名义发誓，你们两个，绝不能活着离开这座昆仑山！。

    那个人还处于噩梦的余波里，来不及睁开眼，就下意识地抓住了可以抓住的东西——他抓得如此用力，仿佛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她终究没有发作，只是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感觉他的呼吸渐渐平定，仿佛那个漫长的噩梦终于过去。。

    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你是说她骗了我？她……骗了我？！”！

    圣火令？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头脑一清。。

    ““夏浅羽他们的伤，何时能恢复？”沉默中，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薛谷主？”他再一次低声唤，然而雪地上那个人一动不动，已然没有生的气息。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冻结，眼里神色转瞬换了千百种，身子微微颤抖。再不出手，便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然而即便是他此刻分心去救薛紫夜，也难免不被立时格杀剑下，这一来就是一个活不了！。

    “把霍展白让进门内，她拿起簪子望了片刻，微微点头：“不错，这是我离开药师谷时留给紫夜的。如今她终于肯动用这个信物了？”！

    她继续娇笑：“只是，方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体能吧？现在你压不住七星海棠的毒，只会更加痛苦。”。

    原来，真的是命中注定——。

    “霜红压低声音，只细声道：“谷主还说，如果她不能回来，这酒还是先埋着吧。独饮容易伤身。等你有了对饮之人，再来——”。

    霍展白一惊，沉默着，露出了苦笑。……

    “哈……哈……”满面是血的老人笑了起来，踉跄着退入了玉座，靠着喘息，望着委顿在地的三个人，“你们好！二十几年了，我那样养你教你，到了最后，一个个……都想我死吧？”

    霍展白沉默，许久许久，开口：“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妙风微微笑了笑，只是加快了速度：“修罗场出来的人，没有什么撑不住的。”。

    “薛谷主！若你执意不肯——”一直柔和悦耳的声音，忽转严肃，隐隐透出杀气。。

    ““叮”的一声响，果然，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雪忽然间爆裂开，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

    “他后悔手上曾沾了那么多的血，后悔伤害到眼前这个人吗？。

    那是什么？他一惊，忽地认出来了：是那只鸟？是他和那个鼎剑阁的七公子决战时，恶狠狠啄了他一口的那只雪鹞！！

    “是的，到如今，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一天之前，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为什么，你来得那么晚！”。

    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

    素衣女子微微一怔，一支紫玉簪便连着信递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