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望着他,终于忍不住发作了起来。
“风,在贵客面前动手,太冒昧了。”仿佛明白了什么,教王的眼睛一瞬间亮如妖鬼,训斥最信任的下属——敢在没有得到他命令的情况下忽然动手,势必是为了极重要的事吧?
眼前依稀有绿意,听到遥远的驼铃声——那、那是乌里雅苏台吗?。
她惊呼一声,提起手中的沥血剑,急速上掠,试图挡住那万钧一击。然而这一刹,她才惊骇地发现教王的真正实力。只是一接触,巨大的力量涌来,“叮”的一声,那把剑居然被震得脱手飞出!她只觉得半边身子被震得发麻,想要点足后退,呼啸的劲风却把她逼在了原地。。
“妙风无言。!”
然而到了最后,却依旧得来这样众叛亲离的收梢。。
霍展白手指一紧,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低声开口:“她……走得很安宁?”!
“属下……”正面相抗了这一击,妙风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并未想过要背叛教王,只是那个刹那来不及多想,他绝对不能让薛紫夜死在自己眼前!
蓝色的……蓝色的头发?!驿站差吏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个人,不是在半个月前刚刚从乌里雅苏台路过,雇了马车向西去了的吗?
他以剑拄地,向着西方勉强行走——那个女医者,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
那一眼之后,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
“她又望了望西方的天空,眉间的担忧更深——明介,如今又是如何?就算是他曾经欺骗过她、伤了她,但她却始终无法不为他的情况担忧。!
“哼。”她忽地冷哼了一声,一脚将死去的教王踢到了地上,“滚吧。”。
旋白发苍苍的老者挽着风姿绰约的美人,弯下腰看着地上苦痛挣扎的背叛者,叹息着:“多么可惜啊,瞳。我把你当做自己的眼睛,你却背叛了我——真是奇怪,你为什么敢这样做呢?”。
“薛紫夜点了点头,将随身药囊打开,摊开一列的药盒——里面红白交错,异香扑鼻。她选定了其中两种:“这是补气益血的紫金生脉丹,教王可先服下,等一刻钟后药力发作便可施用金针。这一盒安息香,是凝神镇痛之药,请用香炉点起。”!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这,也是一种深厚的宿缘吧?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一个耳光落到了他脸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他忽然笑了起来:今夕何夕?。
教王在身后发出冷冷的嘲笑:“所有人都早已抛弃了你,瞳,你何必追?”。
别去!别去——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凝聚了仅存的神志,他抬头看过去,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
“薛紫夜!”他贴着她耳朵叫了一声,一只手按住她后心将内力急速透入,护住她已然衰弱不堪的心脉,“醒醒,醒醒!”。
“另外,有六柄匕首,贴在了鼎剑阁六剑的咽喉上。。
“是……假的?”霍展白一时愣住。。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封住了他腹间断裂的血脉。!
瞳终于站起,默然从残碑前转身,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
妙水一惊,凝望了她一眼,眼里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知是否幻觉,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
所有的剑,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
“今日有客了吗?”他顿住了脚。
“霍展白,我希望你能幸福。”
得了那一瞬间的空当,薛紫夜已然长身站起,将药囊抓起,狠狠击向了教王,厉叱:“恶贼!这一击,是为了十二年前为你所杀的摩迦一族!”。
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飘落雪的夜空下,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葛生》吧?。
“她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我以明尊的名义发誓,你们两个,绝不能活着离开这座昆仑山!!
““起来!”耳边竟然又听到了一声低喝,来不及睁开眼睛,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
“一侧头,明亮的利剑便刺入了眼帘。。
“奇怪……”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拍了拍獒犬的头,低语,“她不怕死,是不是?”。
手帕上墨迹班驳,是无可辩驳的答案。!
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