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然而,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
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按惯例,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就一直鼎剑兼顾,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
“薛谷主,你醒了?”乐曲随即中止,车外的人探头进来。。
““你没事?”他难得收敛了笑容,失惊。!”
——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
“有医生吗?”他喘息着停下来,用着一种可怕的神色大声问,“这里有医生吗?”!
“呵呵,”廖青染看着他,也笑了,“你如果去了,难保不重蹈覆辙。”
唉……她抬起头,望了一眼飘雪的夜空,忽然觉得人生在世是如此的沉重和无奈,仿佛漫天都是逃不开的罗网,将所有人的命运笼罩。
最高峰上发生了猝然的地震,万年不化的冰层陡然裂开,整个山头四分五裂,雪暴笼罩了半座昆仑,而山顶那个秘密的奢华乐园,就在一瞬间覆灭。。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为什么不躲?方才,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他为什么不躲!!
虽然,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
旋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拿去!”。
““那好,来!”见他上当,薛紫夜眼睛猫一样地眯了起来,中气十足地伸出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喝,“三星照啊,五魁首!你输了——快快快,喝了酒,我提问!”!
他霍然回首,扫视这片激斗后的雪地,剑尖平平掠过雪地,将剩余的积雪轰然扫开。雪上有五具尸体,加上更早前被一剑断喉的铜爵和葬身雪下的追电,一共是七人——他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少了一具尸体!!
她沉迷于那些象征命运的涡流中,看得出神,没有觉察门口一个人已悄然出现。
“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冷下去,所以是无法承受那样的眼光的。!
那曲子散入茏葱的碧色中,幽深而悲伤。。
“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微笑道:“这种可能,是有的。”。
暮色笼罩了雪域绝顶,无数的玉树琼花都黯淡了下去,逐渐隐没。。
——她忽然后悔方才给了他那颗龙血珠。!
“霍展白……鼎剑阁的七公子吗?”妙火喃喃,望着雪地,“倒真是挺扎手——这一次你带来的十二银翼,莫非就是折在了他手下?”。
“他颓然低下头去,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泪水长滑而落。。
妙风只是静默地看着她,并不避让,眼神平静,面上却无笑容。。
““我只是,不想再让他被关在黑夜里。”她用细细的声音道,“他已经被关了那么久。”!
“怎么?看到老相好出嫁,舍不得了?”耳边忽然有人调侃,一只手直接拍到了他肩上。。
哈。”抬起头看着七柄剑齐齐地钉在那里,徐重华在面具后发出了再也难以掩饰的得意笑声。他封住了卫风行的穴道,缓步向手无寸铁的霍展白走来,手里的利剑闪着雪亮的光。。
““我来吧。”不想如此耽误时间,妙风在她身侧弯下身,伸出手来——他没有拿任何工具,然而那些坚硬的冻土在他掌锋下却如豆腐一样裂开,只是一掌切下,便裂开了一尺深。。
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任何的杀气,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然后,拿起,对着他略微一颔首,仰头便一饮而尽。……
黑沉沉的牢狱里忽然透入了风。沉重的铁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将外面的一丝雪光投射进来,旁边笼子里的獒犬忽然厉声狂叫起来。
他触电般地一颤,抬起已然不能视物的眼睛:是幻觉吗?那样熟悉的声音……是……
“嘎——”一个白影飞来,尖叫着落到了雪地上,爪子一刨,准确地抓出了一片衣角,用力往外扯,雪扑簌簌地落下,露出了一个僵卧在地的人来。。
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带着永恒的微笑,微微闭上了眼睛。。
““呵……”瞳握着酒杯,醉薰薰地笑了,“是啊,看看前一任教王就知道了。不过……”他忽然斜了霍展白,那一瞬妖瞳里闪过冷酷的光,“你也好不了多少。中原人奸诈,心机更多更深――你看看妙空那家伙就知道了。”。
“妙风下意识地抬头,然而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荒凉如死。。
“那么,”妙水斜睨着她,唇角勾起,“薛谷主,你还要去救一个畜生么?”!
“然后,九这样转过身,离去,不曾再回头。……”
““紫夜,”他望着她,决定不再绕圈子,“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请务必告诉我。”。
“他们伏击的又是谁?”霍展白喃喃,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熟悉的眼神……是、是——!
“摩迦村寨?瞳的故乡吗?”教王沉吟着,慢慢回忆那一场血案,冷笑起来,“果然……又是一条漏网之鱼。斩草不除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