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开始长久沉默。霍展白没有说话,拍开了那一瓮藏酒,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直至酩酊。
话音未落,一击重重落到他后脑上将他打晕。
白发苍苍的头颅垂落下来,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
“好吧。”终于,教王将金杖一扔,挫败似的往后一靠,将身体埋入了玉座,颓然叹息,“风,这是你二十年来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我答应你——那个女人,真是了不起。”。
““反正,”他下了结论,将金针扔回盘子里,“除非你离开这里,否则别想解开血封!”!”
“好吧,女医者,我佩服你——可是,即便你不杀,妙风使的命我却是非要不可!”妙水站起身,重新提起了沥血剑,走下玉座来,杀气凛冽。。
“没用。”妙风冷笑:就算是有同伴掩护,可臂上的血定然让他在雪里无所遁形。!
她看着信,忽然顿住了,闪电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霍展白。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难道,教王失踪不到一天,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
不想见她……不想再见她!或者,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满身是血,手足被金索扣住,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
““看到了吗?这就是瞳!”!
妙水由一名侍女打着伞,轻盈地来到了长桥中间,对着一行人展颜一笑,宛如百花怒放。。
旋“谷主在给明介公子疗伤。”她轻声道,“今天一早,又犯病了……”。
“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微笑道:“这种可能,是有的。”!
“……”妙水沉默着,转身。!
“薛谷主不睡了吗?”他有些诧异。
“妙水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嘴角紧抿,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挥剑斩落,再无一丝犹豫。是的,她不过是要一个借口而已——事到如今,若要成大事,无论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都是留不得了!!
“在摩迦村寨时的朋友?”霍展白喃喃,若有所思——这个女人肯出手救一个魔教的杀手,原来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她又有着什么样的往昔呢?。
““快走!”妙水俯下身,一把将妙风扶起,同时伸出手来拉薛紫夜。。
他的心,如今归于何处?。
“在教王病情未好之前,谷主不能见瞳。”妙风淡然回答,回身准备出门,然而走到门口忽然一个踉跄,身子一倾,幸亏及时伸手抓住了门框。!
“别动。”头也不回,她低叱,“腹上的伤口太深,还不能下床。”。
“——难道,竟是那个人传来的消息?他、他果然还活着吗!。
“……”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随即低声:“是。”。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持剑告退。!
黑沉沉的牢狱里忽然透入了风。沉重的铁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将外面的一丝雪光投射进来,旁边笼子里的獒犬忽然厉声狂叫起来。。
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在雪中沉默,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
““可是……”出人意料的,绿儿居然没听她的吩咐,还在那儿犹豫。。
然而大光明宫的妙风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仿佛,那并不是他的名字。……
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便不再多耽搁,重新掠出车外,长鞭一震,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已然出来二十天,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
“哟,还能动啊?”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一只脚忽然狠狠地踩住了她的手,“看脸色,已经快撑不住了吧?”
“薛谷主,怎么了?”窗外忽然有人轻声开口,吓了她一跳。。
“好!”看了霍展白片刻,瞳猛然大笑起来,拂袖回到了黑暗深处,“你们可以走了!”。
“他默然抱剑,微一俯身算是回答。。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霍展白在帘外站住,心下却有些忐忑,想着瞳是怎样的一个危险人物,实在不放心让薛紫夜和他独处,不由侧耳凝神细听。!
““妙风使,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霍展白微微而笑,似不经意地问。……”
“两人就这样僵持,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仿佛都有各自的坚持。。
“是的,薛谷主因为行刺教王而被杀——”他轻轻开口,声音因为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反而显得平静,“不过,她最终也已经得手——是以廖前辈不必再有复仇一念。种种恩怨,已然在前辈到来之前全部了断。”。
“你靠着我休息。”他继续不停赶路,然而身体中内息不停流转,融解去她体内积累的寒意,“这样就好了,不要担心——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们停下来休息。”!
“唉……”望着昏睡过去的伤者,她第一次吐出了清晰的叹息,俯身为他盖上毯子,喃喃,“八年了,那样地拼命……可是,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