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蓝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然极差,他终于看不下去,想将她拉起。
她不解地望着他:“从小被饲冰蚕之毒,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
这个薛紫夜提过的称呼从教王嘴里清清楚楚地吐出,一瞬间,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另外一种撕裂般的感觉从内心蔓延出来,令他全身颤抖。。
“你终于想起来了?”她冷冷笑了起来,重新握紧了沥血剑,“托你的福,我家人都死绝了,我却孤身逃了出来,流落异乡为奴。十五岁时,运气好,又被你从波斯市场上买了回来。”。
“她说得轻慢,漫不经心似的调弄着手边的银针,不顾病入膏肓的教王已然没有平日的克制力。!”
侍女们吃惊地看着大氅里裹着的那具尸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不是湖下冰封的那个少年吗?多少年了,如今,谷主居然将他从冰下挖了出来?。
他既不想让她知道过去的一切,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为保住她而忤逆了教王。他只求她能平安地离开,重新回到药师谷过平静的生活——她还能救回无数条生命,就如他还会葬送无数条一样。!
“霍展白,为什么你总是来晚……”她喃喃道,“总是……太晚……”
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卫风行低眉:“七弟,你要振作。”
“很可怕吧?”教王背对着她,低低笑了一声,“知道吗?我也是修罗场出来的。”。
“所以,其实你也应该帮帮我吧?”。
“她忽然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瞳?!”!
他倒过剑锋,小心翼翼地将粉末抹上了沥血剑。。
旋天地一时间显得如此空旷,却又如此的充盈,连落下来的雪仿佛都是温暖的。。
“他默然望了她片刻,转身离去。!
薛紫夜望着他,只觉得全身更加寒冷。原来……即便是医称国手,对于有些病症,她始终无能为力——比如沫儿,再比如眼前这个人。!
原来……那就是她?那就是她吗?!
“向北、向北、向北……狂风不断卷来,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一望无际——那样的苍白而荒凉,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尽管如此,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你的内力恢复了?”霍展白接了一剑,随即发现了对方的变化,诧然。。
车里,薛紫夜一直有些惴惴地望着妙风。这个人一路上都在握着一支短笛出神,眼睛望着车外皑皑的白雪,一句话也不说——最奇怪的是,他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
“开始吧。”教王沉沉道。!
“明介,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吗?”薛紫夜低语,“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然而,曾经有过的温暖,何时才能重现?。
但,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
““嘿,大家都出来算了。”雪地下,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反正他也快要把雪化光了。”!
自从三天前中了七星海棠之毒以来,那个曾经令天下闻声色变的绝顶杀手一直沉默着,任剧毒悄然侵蚀身体,不发一言。。
群山在缓缓后退,皑皑的冰雪宛如珠冠上的光。。
““她……葬在何处?”终于,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
他的语声骤然起了波澜,有无法克制的苦痛涌现。……
霍展白一时间怔住,不知如何回答——是的,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的确是罕见的例外。
霍展白目瞪口呆。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腰畔空空,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昔日倾倒江湖的“玉树名剑”卫风行,会变成这副模样!
自己当年第一次来这里,就是被他拉过来的。。
那是七星海棠,天下至毒!她怎么敢用舌尖去尝?。
“霜红压低声音,只细声道:“谷主还说,如果她不能回来,这酒还是先埋着吧。独饮容易伤身。等你有了对饮之人,再来——”。
“不知是否幻觉,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
“好!”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
“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微笑道:“这种可能,是有的。”……”
“湖面上一半冰封雪冻,一半热气升腾,宛如千百匹白色的纱幕冉冉升起。。
他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反复想到她。在这个归去临安终结所有的前夜,卸去了心头的重担,八年来的一点一滴就历历浮现出来……那一夜雪中的明月,落下的梅花,怀里沉睡的人,都仿佛近在眼前。。
“那就好……”霍展白显然也是舒了口气,侧眼望了望榻上的人,眼里带着一种“看你还玩什么花样”的表情,喃喃道,“这回有些人也该死心了。”!
“……”薛紫夜眼神凝聚起来,负手在窗下疾走了几步,“霜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