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很慢，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你不想看她死，对吧？”妙水眼里充满了获胜的得意，开口，“你也清楚那个女医者上山容易下山难吧？她已经触怒了教王，迟早会被砍下头来！呵呵……瞳，那可都是因为你啊。”
霍展白只听得好笑：“见鬼，瞳，听你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有趣了。”。
他们曾经远隔天涯十几年，彼此擦肩亦不相识；而多年后，九死一生，再相逢，却又立刻面临着生离死别。。
“每一个月，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白衣长剑，隔着屏风长身而坐，倾身向前，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同样客气地回答着，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
“你没事？”他难得收敛了笑容，失惊。。
所以，她一定要救回他。这个唯一的目击者。！
“明介呢？”薛紫夜反问，站了起来，“我要见他。”
然而，如今居然有人破除了这样无想无念的空明状态！
她因为寒冷和惊怖而在他怀里微微战栗：没有掉下去……这一次，她没有掉下去！。
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各门派实力削弱，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趋于平缓。。
““宁姨，麻烦你开一下藏书阁的门。”薛紫夜站住，望着紧闭的高楼，“我要进去查一些书。”！
看来，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
旋“怎么？”她的心猛地一跳，却是一阵惊喜——莫非，是他回来了？。
“教王举袖一拂，带开了那一口血痰，看着雪地上那双依然不屈服的眼睛，脸色渐渐变得狰狞。他的手重新覆盖上了瞳的顶心，缓缓探着金针的入口，用一种极其残忍的语调，不急不缓叙述着：“好吧，我就再开恩一次——在你死之前，让你记起十二年前的一切吧！瞳！”！
瞳的手缓缓转动，靠近颈部，琉璃般的眼中焕发出冰冷的光辉。！
“六哥！”本来当先的周行之，一眼看到，失声冲入。
“霍展白怔住，握剑的手渐渐发抖。！
薛紫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我明白了。”。
““教王闭关失败，走火入魔，又勉力平定了日圣女那边的叛乱，此刻定然元气大伤，”瞳抱着剑，靠在柱子上望着外头灰白色的天空，冷冷道，“狡猾的老狐狸……他那时候已然衰弱无力，为了不让我起疑心，居然还大胆地亲自接见了我。”。
她的眼睛是宁静的，纯正的黑和纯粹的白，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
灰白色的苍穹下，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笼罩在漠河上空，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赤、橙、黄、绿、青、蓝、紫……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
“请妈妈帮忙推了就是。”柳非非掩口笑。。
“她跪在雪地上筋疲力尽地喘息，将雪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移入坑中。。
屏风后，秋水音刚吃了药，还在沉沉睡眠——廖谷主的方子很是有效，如今她的病已然减轻很多，虽然神志还是不清楚，有些痴痴呆呆，但已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哭大闹，把每一个接近的人都当做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夺命的银索无声无息飞出，将那些被定住身形的人吊向高高的屋顶。！
然而同时被妙风护体真气反击，教王眼里妖鬼般的神色也黯淡了下去，在用尽全力的一击后，也终于是油尽灯枯，颓然地倒在玉阶上。。
连日的搏杀和奔波，已然让他耗尽了体力。。
“立春后的风尚自冷冽，他转了一圈，不见寺院里有人烟迹象，正在迟疑，忽然听得雪鹞从院后飞回，发出一声叫。他循着声音望过去，忽然便是一震！。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不择手段——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
霜红认出了这只白鸟，脱口惊呼。雪鹞跳到了她肩头，抓着她的肩膀，不停地抬起爪子示意她去看上面系着的布巾。
“原来……”他讷讷转过头来，看着廖青染，口吃道，“你、你就是我五嫂？”。
霍展白目瞪口呆。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腰畔空空，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昔日倾倒江湖的“玉树名剑”卫风行，会变成这副模样！。
““唉，也真是太难为你了啊。”看着幼弟恐惧的模样，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忽然单膝跪下，吻了吻他的额头，温柔地低语，“还是我来帮你一把吧……雅弥，闭上眼睛。不要怕，很快就不痛了。”。
““妙风使，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霍展白微微而笑，似不经意地问。。
然后，如一道白虹一样落到霍展白的肩上。！
““刷！”忽然间，沥血剑却重新指在了他的心口上！……”
“妙风策马在风雪中疾奔，凌厉的风雪吹得他们的长发猎猎飞舞。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口，听到他胸腔里激烈而有力的心跳，神志再度远离，脸上却渐渐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瞳？薛紫夜的身子忽然一震，默然握紧了灯，转过身去。！
他们喝得非常尽性，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关于武林，关于天下，关于武学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