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二十多天了，霍展白应该已经到了扬州——不知道找到了师傅没？八年来，她从未去找过师傅，也不知道如今她是否还住在扬州。只盼那个家伙的运气好一些，能顺利找到。

    “明介，”在走入房间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回昆仑了。”

    “不用顾虑，”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板起了脸，“有我出面，谁还敢说闲话？”。

    临安刚下了一场雪，断桥上尚积着一些，两人来不及欣赏，便策马一阵风似的踏雪冲过了长堤，在城东郊外的九曜山山脚翻身落马。。

    “她转过头，看到了车厢里静静躺在狐裘中沉睡的弟子。小夜，小夜……如今不用再等百年，你就可以回到冰雪之下和那个人再度相聚。你可欢喜？！”

    为什么要想起来？这样的往事，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想起这样的自己！。

    妙风眼神微微一变：难道在瞳叛变后的短短几日里，修罗场已然被妙水接管？！

    “呵呵，”廖青染看着他，也笑了，“你如果去了，难保不重蹈覆辙。”

    “哎呀！”周围的旅客发出了一声惊呼，齐齐退开了一步。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话音未落，绿儿得了指令，动如脱兔，一瞬间几个起落便过了石阵，抢身来到妙风身侧，伸手去阻挡那自裁的一刀——然而终归晚了一步，短刀已然切入了小腹，血汹涌而出。。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然而，即便是在最后的一刻，眼前依然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

    旋――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

    “回来了？”她在榻边坐下，望着他苍白疲倦的脸。

    ““快！”霍展白瞬间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对身边的卫风行断喝一声，“救人！”！

    “好，东西都已带齐了。”她平静地回答，“我们走吧。”。

    “他展开眉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完结了。”。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是的，薛谷主因为行刺教王而被杀——”他轻轻开口，声音因为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反而显得平静，“不过，她最终也已经得手——是以廖前辈不必再有复仇一念。种种恩怨，已然在前辈到来之前全部了断。”！

    十五日，抵达西昆仑山麓。。

    “大光明宫？！。

    霜红认出了这只白鸟，脱口惊呼。雪鹞跳到了她肩头，抓着她的肩膀，不停地抬起爪子示意她去看上面系着的布巾。。

    “天亮的时候，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

    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

    暮色里，寒气浮动，云层灰白，隐隐有欲雪的迹象。卫风行从身侧的包袱里摸出了一物，抖开却是一袭大氅，凑过来围在妻子身上：“就算是神医，也要小心着凉。”。

    “那么，在刺杀之后，她又去了哪里？第二日他们没在大光明宫里看到她的踪迹，她又是怎样离开大光明宫的？。

    那一眼之后，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

    那是先摧毁人的心脑，再摧毁人身体的毒——而且，至今完全没有解药！

    不知是否幻觉，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

    遥远的北方，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呼啸如鬼哭。。

    “可是……”绿儿实在是不放心小姐一个人留在这条毒蛇旁边。。

    “白发苍苍的老者挽着风姿绰约的美人，弯下腰看着地上苦痛挣扎的背叛者，叹息着：“多么可惜啊，瞳。我把你当做自己的眼睛，你却背叛了我——真是奇怪，你为什么敢这样做呢？”。

    “他忽然间大叫起来，用手捂住了眼睛：“不要……不要挖我的眼睛！放我出去！”。

    听到这个名字，妙风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缓缓侧过头去。！

    “他被金索钉在巨大的铁笼里，和旁边的獒犬锁在一起，一动不能动。黑暗如同裹尸布一样将他包围，他闭上了已然无法看清楚东西的双眼，静静等待死亡一步步逼近。那样的感觉……似乎十几年前也曾经有过？……”

    “——四面冰川上，陡然出现了无数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八弟，你——”卫风行大吃一惊，和所有人一起猝不及防地倒退出三步。。

    她微微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微笑，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

    那种遥远而激烈的感觉瞬间逼来，令他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