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五岁的他也不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转眼间,已经是二十多年。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哼。”她忽地冷哼了一声,一脚将死去的教王踢到了地上,“滚吧。”。
“霍展白在黑暗里躲避着闪电般的剑光,却不敢还手。!”
南宫老阁主站在一旁,惊愕地看着。。
长长的银狐裘上尚有未曾融化的雪,她看不到陷在毛裘里的病人的脸。然而那之苍白的手暴露在外面的大风大雪里,却还是出人意料的温暖——她的眼神忽然一变:那只手的指甲,居然是诡异的碧绿色!!
他的血沿着她手指流下来,然而他却恍如不觉。
他一惊,她却是关上门径自走远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牢里,便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是楼兰的王族吗?”他俯下身看着遍地尸首里唯一活着的孩子,声音里有魔一样的力量,“你求我救命?那么,可怜的孩子,愿意跟我走吗?”。
不过几个月不见,那个伶俐大方的丫头忽然间就沉默了许多,眼睛一直是微微红肿着的,仿佛这些天来哭了太多场。。
““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雅弥静静的笑,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
妙风看了她许久,缓缓躬身:“多谢。”。
旋霍展白手指一紧,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低声开口:“她……走得很安宁?”。
“霍展白在帘外站住,心下却有些忐忑,想着瞳是怎样的一个危险人物,实在不放心让薛紫夜和他独处,不由侧耳凝神细听。!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是真的。药师谷里小夜提及的那些往事,看到的那双清澈眼睛和冰下的死去少年,原来都是真的!她就是小夜……她没有骗他。!
“我知道。”他只是点头,“我没有怪她。”
“薛紫夜反而笑了:“明介,我到了现在,已然什么都不怕了。”!
我要怎样,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
“霍展白全身微微一震:瞳?魔教大光明宫排位第一的神秘杀手?。
“嘎——嘎。”雪鹞在风雪中盘旋,望望远处已然露出一角的山谷,叫了几声,又俯视再度倒下的主人,焦急不已,振翅落到了他背上。。
“这个嘛……”薛紫夜捏着酒杯仰起头,望了灰白色的天空一眼,忽地笑弯了腰,伸过手刮了刮他的脸,“因为你这张脸还算赏心悦目呀!谷里都是女人,多无聊啊!”!
“请阁下务必告诉我,”廖青染手慢慢握紧,“杀我徒儿者,究竟何人?”。
““瞳,药师谷一别,好久不见。”霍展白沉住了气,缓缓开口。。
他们两个,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她在说完那番话后就陷入了疯狂,于是,他再也不能离开。!
他忍不住撩起帘子,用胡语厉叱,命令车夫加快速度。。
“呵,”灯火下,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不愧是霍七公子。”。
“再扔出去。再叼回来。。
她怔了怔,终于手一松,打开了门,喃喃道:“哦,八年了……终于是来了吗?”……
“放了明介!”被点了穴的薛紫夜开口,厉声大喝,“马上放了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雪鹞千里返回临安时,手巾的主人却已然渐渐靠近了冰雪皑皑的昆仑。。
如今事情已经完毕,该走的,也终究要走了吧。。
““我……难道又昏过去了?”四肢百骸的寒意逐步消融,说不出的和煦舒适。薛紫夜睁。
““呵……是的,我想起来了。”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
在造化神奇的力量之下,年轻的教王跪倒在大雪的苍穹中,对着天空缓缓伸出了双手。!
“权势是一头恶虎,一旦骑了上去就再难以轻易地下来。所以,他只有驱使着这头恶虎不断去吞噬更多的人,寻找更多的血来将它喂饱,才能保证自己的不被反噬——他甚至都能从前代教王身上,看到自己这一生的终点所在。……”
“一轮交击过后,被那样狂烈的内息所逼,鼎剑阁的剑客齐齐向外退了一步。。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两枚金针,毫不犹豫地回过手,“嚓嚓”两声按入了脑后死穴!!
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悲哀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