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手不离剑。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他笑了起来，张了张口，仿佛想回答她。但是血从他咽喉里不断地涌出，将他的声音淹没。妙风凝望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始终未能说出话来，眼神渐渐涣散。。
“在薛谷主抵达大光明宫之前，我要随时随地确认你的安全。”他将枕头送回来，微微躬身。。
“这个声音……是紧随自己而来的妙空使？！！”
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一时间，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站在那里无法移动。！
乌里雅苏台驿站的小吏半夜出来巡夜，看到了一幅做梦般的景象：
入夜时分，驿站里的差吏正在安排旅客就餐，却听到窗外一声响，扑棱棱地飞进来一只白色的鸟。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落。那只白鸟从窗口穿入，盘旋了一下便落到了一名旅客的肩头，抖抖羽毛，松开满身的雪，发出长短不一的凄厉叫声。
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从马上一掠而下，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
眼神越发因为憎恶而炽热。他并不急着一次杀死这个宿敌，而只是缓缓地、一步步地逼近，长剑几次在霍展白手足上掠过，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在他抬头的瞬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薛紫夜锁好牢门，开口：“现在，我们来制订明天的计划吧。”。
旋因为他在恢复了常人的一切感情时，所有的一切却都已专首成空。。
“荆棘覆盖着藤葛，蔹草长满了山。我所爱的人埋葬在此处。！
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幽然神秘，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回鹘人入侵了家园，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
然而长年冰冻的土坚硬如铁，她用尽全力挖下去，只在冻土上戳出一个淡白色的点。
“黑暗中潜行而来的女子蓦然一震，手指停顿：“明介？”！
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你是说她骗了我？她……骗了我？！”。
““好！”同伴们齐声响应。。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仿佛是觉得疲倦已极，她裹着金色的猞猁裘，缩在他胸前静静睡去。！
霍展白低下头去，用手撑着额头，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
“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
“雪儿，怎么了？”那个旅客略微吃惊，低声问，“你飞哪儿去啦？”。
“瞳终于站起，默然从残碑前转身，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
教王也笑，然而眼神逐步阴沉下去：“这不用问吧？若连药师谷主也说不能治，那么本座真是命当该绝了……”。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窗外大雪无声。。
瞳却抽回了手，笑：“如有诚意，立约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吧？”……
他再也不容情，对着手无寸铁的同僚刺出了必杀的一剑——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憎恨与恶毒，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分尸裂体。那么多年了，无论在哪一方面，眼前这个人时刻都压制着他，让他如何不恨？
“叮！”风里忽然传来一声金铁交击之声，飞翩那一剑到了中途忽然急转，堪堪格开一把掷过来的青钢剑。剑上附着强烈的内息，飞翩勉强接下，一连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只觉胸口血气翻涌。
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低低答了一声“死了”，便不多言。。
薛紫夜还活着。。
“他不能确信那一刻瞳是不是真的醉了，因为在将那个珍贵的信物推到面前时，那双脆弱的眼里又浮起了坚定冷酷的神色：那是深深的紫，危险而深不见底。。
““冒犯了。”妙风叹了口气，扯过猞猁裘将她裹在胸口，跃上马背，一手握着马缰继续疾驰，另一只手却回过来按在她后心灵台穴上，和煦的内息源源不断涌入，低声道：“如果能动，把双手按在我的璇玑穴上。”。
那些幻象不停地浮现，却无法动摇他的心。他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以制造幻象来控制别人的人，又怎么会相信任何人加诸他身上的幻象呢？如今的他，已然什么都不相信了。！
“——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已然无声无息地从身边经过了吗？……”
“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夹杂着雪的土，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她咬着牙，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这把土再撒下去，就永远看不到了……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
不过，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
是吗……他很快就好了？可是，到底他得的是什么病？有谁告诉他他得了什么病？！
“病人只得一个。”妙风微笑躬身，脸上似是戴着一个无形的面具，“但在下生怕谷主不肯答应救治，或是被别人得了，妨碍到谷主替在下看诊，所以干脆多收了几枚——反正也是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