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急奔后,他们已然穿过了克孜勒荒原,前方的雪地里渐渐显露出了车辙和人行走过的迹象——他知道,再往前走去便能到达乌里雅苏台,在那里可以找到歇脚的地方,也可以找到喂马的草料。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
那个小女孩抱着那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嘤嘤地哭泣,双眸黑白分明,盈润清澈。。
她脱口惊呼,然而声音未出,身体忽然便腾空而起。。
““老实说,我想宰这群畜生已经很久了——平日你不是很喜欢把人扔去喂狗吗?”瞳狭长的眼睛里露出恶毒的笑,“所以,我还特意留了一条,用来给你收尸!”!”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门外是灰冷的天空,依稀有着小雪飘落,沾在他衣襟上。!
“妙风使!”侍女吃了一惊,连忙刷地拉下了帘子,室内的光线重又柔和。
“嚓”,轻轻一声响,纯黑的剑从妙风掌心投入,刺穿了整个手掌将他的手钉住!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去。”。
“多谢。”妙风欣喜地笑,心里一松,忽然便觉得伤口的剧痛再也不能忍受,低低呻吟一声,手捂腹部踉跄跪倒在地,血从指间慢慢沁出。。
““放了明介!”被点了穴的薛紫夜开口,厉声大喝,“马上放了他!”!
他忽然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完了,难道是昨夜喝多了,连这等事都被套了出来?他泄气地耷拉下了眼皮,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把它敲破一个洞。。
旋然而雪下还有另外一支短箭同时激射而出,直刺薛紫夜心口——杀手们居然是兵分两路,分取他们两人!妙风的剑还被缠在细线里,眼看那支短箭从咫尺的雪下激射而来,来不及回手相救,急速将身子一侧,堪堪用肩膀挡住。。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薛谷主,请上轿。”!
他不能确信那一刻瞳是不是真的醉了,因为在将那个珍贵的信物推到面前时,那双脆弱的眼里又浮起了坚定冷酷的神色:那是深深的紫,危险而深不见底。
““哟,七公子好大的脾气。”狮吼功果然是有效的,正主儿立刻被震了出来。薛紫夜五天来第一次出现,推开房门施施然进来,手里托着一套银针:“想挨针了?”!
有一只手伸过来,在腰间用力一托,她的身体重新向上升起,却惊呼着探出手去,试图抓住向反方向掉落的人。在最后的视线里,她只看到那一袭蓝衣宛如折翅的蝴蝶,朝着万仞的冰川加速下落。那一瞬间,十三岁那一夜的情景再度闪电般地浮现,有人在她的眼前永远地坠入了时空的另一边。。
““……”霍展白气结。。
他被吓得哭了,却还是不敢去拿那把刀。。
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飘落雪的夜空下,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葛生》吧?!
他在那一刹已经追上了,扳住了那个少年的肩膀,微笑道:“瞳,所有人都抛弃了你。只有教王需要你。来吧……来和我们在一起。”。
“为她打着伞,自己大半个身子上却积了厚厚的雪。。
那血,遇到了雪,竟然化成了碧色。。
““喀喀,没有接到教王命令,我怎么会乱杀人?”他眼里的针瞬间消失了,只是咳嗽着苦笑,望了一眼薛紫夜,“何况……小夜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她,又怎么会……”!
他忽然一个踉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廖谷主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地面一动,五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心。……
“哈……原来是因为这个!”妙水霍然明白过来原因所在,忍不住失声大笑,“愚蠢!教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真的会因为你救了他,就放了瞳?”
然而一双柔软的手反而落在了他的眼睑上,剧烈地颤抖着,薛紫夜的声音开始发抖:“明介……你、你的眼睛,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是那个教王——”
谁来与他做伴?唯有孤独!。
霍展白应声抬头,看到了门楣上的白布和里面隐隐传出的哭声,脸色同时大变。。
““不好!”妙水脸色陡然一变,“他要毁了这个乐园!”。
““这种毒沾肤即死,传递极为迅速——但正因为如此,只要用银针把全身的毒逼到一处,再让懂得医理的人以身做引把毒吸出,便可以治好。甚至不需要任何药材。”她轻轻说着,声音里有一种征服绝症的快意,“临夏祖师死前留下的绝笔里说,以前有一位姓程的女医者,也曾用这个法子解了七星海棠之毒——”。
“不,妙风已经死了,”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我叫雅弥。”!
“十三日,到达乌里雅苏台。……”
“他闷在这里已经整整三天。。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因为他在恢复了常人的一切感情时,所有的一切却都已专首成空。!
不知是否幻觉,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