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怔了怔,还没说话,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回身继续赶车。
是的,瞳已经走了。而她的明介弟弟,则从未回来过——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就已经消失不见。让他消失的,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
“教王,”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恭声提醒,“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
“你来晚了。”忽然,他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说。。
““薛谷主!”轻微的声音却让身边的人发出了狂喜低呼,停下来看她,“你终于醒了?”!”
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狂奔无路,天地无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一分分地死去,恨不能以身相代。。
那些人,就这样毁灭了一个村子,夺去了无数人性命,摧毁了他们三个人的一生!!
“两位客官,昆仑到了!”马车忽然一顿,车夫兴高采烈的叫声把她的遐想打断。
“我会替她杀掉现任回鹘王,帮她的家族夺回大权。”瞳冷冷地说着。
他脸上始终没有表情——自从失去了那一张微笑的面具后,这个人便成了一片空白。。
“妙风使,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霍展白微微而笑,似不经意地问。。
““怎么?”他跳下地去,看到了前头探路的夏浅羽策马返回,手里提着一物。!
老鸨认得那是半年前柳花魁送给霍家七公子的,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七公子!原来是你?怎生弄成这副模样?可好久没来了……快快快,来后面雅座休息。”。
旋晨凫忽然大笑起来,在大笑中,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
“她笑了笑,望着那个发出邀请的人:“不等穿过那片雪原,我就会因为寒冷死去。”!
他只勉强知道了一些零碎的情况:比如她来到药师谷之前,曾在一个叫摩迦的村子里生活过;比如那个冰下的人,是在和她一起离开时死去的……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她的离开、他的死去,她却没有提过。!
“算我慈悲,不让你多受苦了,”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握剑的手有些发抖,气息甫平,“割下你的头,回去向瞳复命!”
“第二日夜里,连夜快马加鞭的两人已然抵达清波门。!
一边说,他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玉箫,呈上。。
“怎么可以!。
西出阳关,朔风割面,乱雪纷飞。。
“老五?!”!
金针一取出,无数凌乱的片断,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将他瞬间包围。。
“血封?瞳一震:这种手法是用来封住真气流转的,难道自己……。
在轰然巨响中,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看住了她。。
““沫儿?沫儿!”他只觉五雷轰顶,俯身去探鼻息,已然冰冷。!
青铜面具跌落在一旁,不瞑的双目圆睁着,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
暮色笼罩了雪域绝顶,无数的玉树琼花都黯淡了下去,逐渐隐没。。
“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一片一片地浮现:雪怀、明介、雅弥姐弟、青染师傅、宁麽麽和谷里的姐妹们……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
“……那就好。”……
片刻前还陷在昏迷挣扎里的瞳,睁眼的时候眸中竟然雪亮,默默凝视着薛紫夜离去时的方向,在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光:猜疑、警惕、杀意以及……茫然。
“为什么还要来!”他失去控制地大喊,死死按着她的手,“你的明介早就死了!”
“已得手。”银衣的杀手飘然落下,点足在谷口嶙峋的巨石阵上,“妙火,你来晚了。”。
睡去之前,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喃喃道:“霍七,我不愿意和你为敌。”。
“黑暗中,他忽然间从榻上直起,连眼睛都不睁开,动作快如鬼魅,一下子将她逼到了墙角,反手切在她咽喉上,急促地喘息。。
““呵……”瞳握着酒杯,醉薰薰地笑了,“是啊,看看前一任教王就知道了。不过……”他忽然斜了霍展白,那一瞬妖瞳里闪过冷酷的光,“你也好不了多少。中原人奸诈,心机更多更深――你看看妙空那家伙就知道了。”。
妙风站在雪地里,面上的笑意终于开始凝结——这个女人实在是难以对付,软硬不吃,甚至是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顾!他受命前来,原本路上已经考虑过诸多方法,也做了充足准备,却不料一连换了几次方法,都碰了钉子。!
““不要去!”瞳失声厉呼——这一去,便是生离死别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啊?”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睁开眼,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护着她前行。。
霍展白手指一紧,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低声开口:“她……走得很安宁?”!
――是的,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他曾经立下过一生不渝的誓言,也曾经为她跋涉万里,虽九死而不悔。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一份感情能够维持下去,不离不弃,永远鲜明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