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叫着那个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

    “别动。”头也不回，她低叱，“腹上的伤口太深，还不能下床。”

    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

    白发苍苍的头颅垂落下来，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前方有打斗迹象，”夏浅羽将断金斩扔到雪地上，喘了口气，“八骏全数覆灭于此！”。

    于是，她跑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再也抓不到那个精灵似的女孩儿了。！

    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虽只短短一瞬，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

    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狂怒的人忽然间安静下来，似是听不懂她的话，怔怔望向她。

    “雅弥！”她踉跄着追到了门边，唤着他的名字，“雅弥！”。

    为什么不躲？方才，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他为什么不躲！。

    “一声呼哨，半空中飞着的雪鹞一个转折，轻轻落到了他的肩上，转动着黑豆一样的眼珠！

    四季分明的谷里，一切都很宁静。药房里为霍展白炼制的药已然快要完成，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馥郁的药香中沉睡——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谷主又一个人来到湖上，对着冰下的人说了半夜的话。。

    旋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

    “她提着灯一直往前走，穿过了夏之园去往湖心。妙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仿佛不存在。！

    那一些惨叫呼喊，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

    她俯下身捡起了那支筚篥，反复摩挲，眼里有泪水渐涌。她转过头，定定看着妙风，却发现那个蓝发的男子也在看着她——那一瞬间，她依稀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躲在她怀里发抖的、至亲的小人儿。

    ““果然是你们。”妙风的剑钉住了雪下之人的手臂，阻止他再次雪遁，冷冷开口道，“谁的命令？”！

    瞳哼了一声：“会让他慢慢还的。”。

    “他是他多年的同僚，争锋的对手，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然而，却也是夺去了秋水的情敌——在两人一起接受老阁主那一道极机密的命令时，他赞叹对方的勇气和忍耐力，却也为他抛妻弃子的决绝而愤怒。。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魔教的人，这一次居然也来祁连山争夺这颗龙血珠了！！

    “让不让？”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不要逼我！”。

    “妙风却只是安然闭上了眼睛，不闪不避。。

    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不许再提当年之事，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

    ““那么……你来陪我喝吧！”霍展白微笑着举杯，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

    “雪怀……”薛紫夜喃喃叹息，揭开了大氅一角，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我们回家了。”。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小晶，这么急干什么？”霜红怕惊动了病人，回头低叱，“站门外去说话！”。

    “喂，你没事吧？”她却虚弱地反问，手指从他肩上绕过，碰到了他背上的伤口，“很深的伤……得快点包扎……刚才你根本没防御啊。难道真的想舍命保住我？”……

    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妙风破碎的衣襟里，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牛角琢成，装饰着银色的雕花，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黯淡。

    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夹杂着雪的土，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她咬着牙，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这把土再撒下去，就永远看不到了……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

    脚印！在薛紫夜离去的那一行脚印旁边，居然还有另一行浅浅的足迹！。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妙风依然只是微笑，仿佛戴着一个永恒的面具：“薛谷主无须担心。”。

    ““妙风？”瞳微微一惊。。

    南宫老阁主叱吒江湖几十年，内外修为都臻于化境——却不料，居然已经被恶疾暗中缠身了多年。！

    ““原来……”他讷讷转过头来，看着廖青染，口吃道，“你、你就是我五嫂？”……”

    “南宫老阁主站在一旁，惊愕地看着。。

    他缓缓跪倒在冰上，大口地喘息着，眼眸渐渐转为暗色。。

    她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

    今年的回天令才发出去没几天呢，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有病人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