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白在帘外站住,心下却有些忐忑,想着瞳是怎样的一个危险人物,实在不放心让薛紫夜和他独处,不由侧耳凝神细听。
绿儿跺脚,不舍:“小姐!你都病了那么多年……”
“明介。”一个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了,轻而颤。。
“雅弥,不要哭!”在最后一刻,她严厉地叱喝,“要像个男子汉!”。
“不会吧?这、这应该是幻觉吧?!”
“还……还好。”薛紫夜抚摩着咽喉上的割伤,轻声道。她有些敬畏地看着妙风手上的剑——因为注满了内息,这把普通的青钢剑上涌动着红色的光,仿佛火焰一路燃烧。那是烈烈的地狱之火。。
――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
黑暗的房间里,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只有死一般的寂寞。
妙风神色淡定,并不以她这样尖刻的嘲讽为意:“教王向来孤僻,很难相信别人——如若不是我身负冰蚕之毒,需要他每月给予解药,又怎能容我在身侧侍奉?教中狼虎环伺,我想留在他身侧,所以……”
那一瞬间,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那不是《葛生》吗?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
“不行!”霍展白差点脱口——卫风行若是出事,那他的娇妻爱子又当如何?。
“锦衣青年也是被他吓了一跳,急切间抓起银烛台挡在面前,长长吐了口气:“我听虫娘说你昨夜到了扬州,投宿在这里,今天就一早过来看看——老七你发什么疯啊!”!
“绿儿,小橙,蓝蓝,”她站起身,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抬他入谷。”。
旋如果薛紫夜提出这种要求,即使教王当下答应了,日后也会是她杀身之祸的来源!。
“片刻前那种淡淡的温馨,似乎转瞬在风里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已然冻得昏了过去,嘴唇发紫,手足冰冷。他解开猞猁裘将她裹入,双手按住背心灵台穴,为她化解寒气——然而一番血战之后,他自身受伤极重,内息流转也不如平日自如,过了好久也不见她醒转。妙风心里焦急,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觉消失了,只是将薛紫夜紧紧拥在怀里。!
霍展白望了望窗内沉睡的女子,有些担忧:“她呢?”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密室里,两人相对沉默。看着旁边刚收殓的零碎尸体,刚刚赶回的赤发大汉手上盘着蛇,咋舌道:“乖乖,幸亏我们没来得及下手!否则这就是我们的下场!”。
““原来是真的……”一直沉默着的人,终于低哑地开口,“为什么?”。
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别怕,不会有事。”然后,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抬起眼示意,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将她扶开。。
教王手里的金杖一分分地举了起来,点向玉座下跪着的弟子,妙风垂首不语,跪在阶下,不避不让。!
“哟,醒了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大大的笑脸,凑近,“快吃药吧!”。
“八年来,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出生入死,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
多少年了?自从进入修罗场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已经过去了多少年?最初杀人时的那种不忍和罪恶感早已荡然无存,他甚至可以微笑着捏碎对方的心脏。。
“声音在拉开门后戛然而止。!
“我将像薛谷主一样,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
瞳眼看着赤迅速离开,将视线收回。。
““脸上尚有笑容。”。
“霍七,”妙空微笑起来,“八年来,你也辛苦了。”……
他颓然放下了剑,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这些人,其实都是他的同类。
风雪终于渐渐小了,整个荒原白茫茫一片,充满了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瞳终于站起,默然从残碑前转身,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
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
“想拿它来毒杀教王——不是吗?”。
“他吃了一惊,难道这个女人异想天开,要执意令他留在这里?身上血封尚未开,如果她起了这个念头,可是万万不妙。。
多么可笑的事情――新任的鼎剑阁阁主居然和魔宫的新任教王在药王谷把盏密谈,倾心吐胆如生死之交!!
“是的,是的……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他不敢离远,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低声问:“还好吗?”。
她的气息丝丝缕缕吹到了流血的肌肤上,昏迷的人渐渐醒转。。
“姐姐,我是来请你原谅的,”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喃喃低语,“一个月之后,‘血河’计划启动,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
在银针顺利地刺入十二穴后,她俯下身去,双手按着他的太阳穴,靠近他的脸,静静地在黑暗里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开口:“你,听得到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