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就混在那一行追杀者中，满身是血，提着剑，和周围那些杀手并无二致。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五明子里仅剩的妙空使，却居然勾结中原武林，把人马引入了大光明宫！。

    然而，那么多年来，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

    ““教王既然对外掩饰他的伤情，必然还会如平日那样带着灰獒去山顶的乐园散步，”他望着云雪笼罩的昆仑绝顶，冷冷道，“我先回修罗场的暗界冥想静坐，凝聚瞳力——三日后，我们就行动！”！”

    “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为她说话？”妙水眼里闪着讽刺的光，言辞刻薄，“想不到啊，风——原来除了教王，你竟还可以爱第二个人！”。

    “但凭谷主吩咐。”妙风躬身，足尖一点随即消失。！

    妙水凝视着她，眼神渐渐又活了起来：“够大胆啊。你有把握？”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匍匍着，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也没想到报复，只是想这样趴着，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

    ——然而，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她……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他在黑暗中大喊，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

    今年的十个病人已然看完了，新一轮的回天令刚让霜红带出谷去，和往年一样沿路南下，从江湖上不同的几个地方秘密发送出去，然后再等着得了的人送回来求医——薛紫夜一时得了闲，望着侍女们在药圃里忙碌地采摘和播种各种草药，忽然间又觉得恍惚。。

    旋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更不可大意。。

    “密室里，两人相对沉默。看着旁边刚收殓的零碎尸体，刚刚赶回的赤发大汉手上盘着蛇，咋舌道：“乖乖，幸亏我们没来得及下手！否则这就是我们的下场！”！

    剑却没有如预料一样地斩入颈部，反而听到身后的薛紫夜失声惊叫。！

    “他、他拿着十面回天令！”绿儿比画着双手，眼里也满是震惊，“十面！”

    “——终于是被折断了啊……这把无想无念之剑！！

    她的神智在刹那间产生了动摇，仿佛有什么外来的力量急遽地侵入脑海。。

    “他无论如何想不出，以瞳这样的性格，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

    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已然是接近于恳求。。

    “妙水使这几天一直在大光明殿陪伴教王。”妙水的贴身随从看到了风尘仆仆赶回的瞳，有些惧怕，低头道，“已经很久没回来休息了。”！

    妙风神色淡定，并不以她这样尖刻的嘲讽为意：“教王向来孤僻，很难相信别人——如若不是我身负冰蚕之毒，需要他每月给予解药，又怎能容我在身侧侍奉？教中狼虎环伺，我想留在他身侧，所以……”。

    “她狂奔着扑入他的怀抱，那样坚实而温暖，梦一般的不真实。。

    她抓住了他的手，放回了被子下：“我也认得你的眼睛。”。

    “霍展白忽然间有些愤怒——虽然也知道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这种愤怒来的不是时候。！

    “哧啦——”薛紫夜忽然看到跑在前面的马凭空裂开成了两半！。

    她的血一口口地吐在了地面上，染出大朵的红花。。

    “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

    “他是明介……是我弟弟。”薛紫夜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他心里，其实还是相信的啊！”……

    他把她从桌上扶起，想让她搬到榻上。然而她头一歪，顺势便靠上了他的肩膀，继续沉沉睡去。他有些哭笑不得，只好任她靠着，一边用脚尖踢起了掉落到塌下的毯子，披到熟睡人的身上，将她裹紧。

    薛紫夜一打开铁门，雪光照入，就看到了牵着獒犬在不远处放风的蓝衣女子。

    “你说他一定会杀我——”薛紫夜喃喃，摸了摸绷带，“可他并没有……并没有啊。”。

    霍展白手指一紧，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低声开口：“她……走得很安宁？”。

    “他微微一惊，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

    ““哈……原来是因为这个！”妙水霍然明白过来原因所在，忍不住失声大笑，“愚蠢！教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真的会因为你救了他，就放了瞳？”。

    然而那双睁开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神采，充斥了血红色的雾，已然将瞳仁全部遮住！醒来的人显然立刻明白了自己目下的境况，带着凌厉的表情在黑暗中四顾，哑声：“妙水？”！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他瞬地睁开眼，紫色的光芒四射而出，在暗夜里亮如妖鬼。。

    然而才五岁的他实在恐惧，不要说握刀，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

    霍展白小心地喘息，感觉胸腔中扩张着的肺叶几乎要触到那柄冰冷的剑。！

    ——难道，是再也回不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