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勉强动了动，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

    “雪怀……”薛紫夜喃喃叹息，揭开了大氅一角，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我们回家了。”

    也真是可笑，在昨夜的某个瞬间，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然而，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

    没有人知道，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来的――那“活”过来的过程，甚至比“死”更痛苦。。

    “然而，在他嘶声在榻上滚来滚去时，她的眼神是关切而焦急的；！”

    对于谷主多年来第一次出谷，绿儿和霜红都很紧张，争先恐后地表示要随行，却被薛紫夜毫不犹豫地拒绝——大光明宫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她又怎能让这些丫头跟着自己去冒险？。

    ——然而，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她……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

    “重……华？你……你……”被吊在屋顶的同僚终于认出了那青铜面具，挣扎着发出低哑的呼声，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他花了一盏茶时间才挪开这半尺的距离。在完全退开身体后，反手按住了右肋——这一场雪原狙击，孤身单挑十二银翼，即便号称中原剑术第一的霍七公子，他也留下了十三处重伤。

    所有的剑，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

    妙水沉吟了片刻，果然不再管她了，断然转过身去扶起了昏迷的弟弟。深深吸了一口气，足下加力，朝着断桥的另一侧加速掠去，在快到尽端时足尖一点，借力跃起------借着疾奔之势，她如虹一样掠出，终于稳稳落到了桥的对面。。

    ““紫夜，”霍展白忽然转过身，对着那个还在发呆的女医者伸出手来，“那颗龙血珠呢？先放我这里吧——你把那种东西留在身边，总是不安全。”！

    而每个月的十五，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

    旋薛紫夜吃惊地侧头看去，只见榻上厚厚的被褥阴影里，一双浅蓝色的眼睛熠熠闪光，低低地开口：“关上……我不喜欢风和光。受不了……”。

    ““快走啊！”薛紫夜惊呼起来，用尽全力推着妙水姐弟。！

    咸而苦，毒药一样的味道。！

    不想见她……不想再见她！或者，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满身是血，手足被金索扣住，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

    “顿了顿，他回答：“或许，因为瞳的背叛，修罗场已然被教王彻底清扫？”！

    ――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

    “说到这里，仿佛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多，妙风停住了口，歉意地看着薛紫夜：“多谢好意。”。

    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

    风雪如刀，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忽然间眼前一黑。！

    “都处理完了……”妙空望向了东南方，喃喃道，“他们怎么还不来呢？”。

    “——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

    ——跟了谷主那么些年，她不是不知道小姐脾气的。。

    ““——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像十几年前一样，被一直关在黑暗里。”！

    他忽然笑了起来：今夕何夕？。

    “雅弥！”薛紫夜脱口惊呼，心胆欲裂地向他踉跄奔去。。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二雪？第一夜……

    “是、是人家抵押给我当诊金的……我没事……”薛紫夜衰弱地喃喃，脸色惨白，急促地喘息，“不过，麻烦你……快点站起来好吗……”

    霍展白犹自迟疑，秋水音的病刚稳定下来，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扔下？

    “消息可靠？”他沉着地追问，核实这个事关重大的情报。。

    在轰然巨响中，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看住了她。。

    “说到这里，他侧头，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瞳，配合我。”。

    “剑光如同匹练一样刺出，雪地上一个人影掠来，半空中只听“叮当”的一声金铁交击，两个人乍合又分。。

    身形交错的刹那，他听到妙水用传音入密短促地说了一句。！

    “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

    ““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其实……”。

    他还待进一步查看，忽地听到背后一声帘子响：“霜红姐姐！”。

    霜红认出了这只白鸟，脱口惊呼。雪鹞跳到了她肩头，抓着她的肩膀，不停地抬起爪子示意她去看上面系着的布巾。！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他喃喃苦笑，“自古正邪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