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发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无法掩饰,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
晨凫倒在雪地里,迅速而平静地死去,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那些怒潮汹涌而出,从心底冲入了他的颅脑,再从他的眼中如雨一般坠落。。
荒原上,一时间寂静如死。。
“乌里雅苏台驿站的小吏半夜出来巡夜,看到了一幅做梦般的景象:!”
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拿去!”。
“那……廖前辈可有把握?”他讷讷问。!
她忽然疯了一样地扑过来,拔开了散落在病人脸上的长发,仔细地辨认着。
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黑暗中潜行而来的女子蓦然一震,手指停顿:“明介?”。
“他们当时只隔一线,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永不相逢!!
而最后可以从生死界杀出的,五百人中不足五十人。。
旋教王沉吟不语,只看着这个心腹弟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种种表情,不由暗自心惊:不过短短一个月不见,这个孩子已经不一样了……十几年如一日的笑容消失了,而十几年如一日的漠然却被打破了。。
“第二天雪就晴了,药师谷的一切,似乎也随着瞳的离开而恢复了平静。!
她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一里,两里……风雪几度将她推倒,妙风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在慢慢消失,她只觉得胸中重新凝结起了冰块,无法呼吸,踉跄着跌倒在深雪里。!
“呃……”霍展白长长吐了一口气,视线渐渐清晰:蒸腾的汤药热气里,浮着一张脸,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很美丽的女子——好像有点眼熟?
““是。”妙火点头,悄然退出。!
那是妙空使,冷笑着堵住了前方的路。。
““如若将来真的避不了一战,”沉默了许久,雅弥却是微微地笑了,略微躬身,递上了一面回天令,“那么,到时候,你们尽管来药王谷好了――”。
“不用顾虑,”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板起了脸,“有我出面,谁还敢说闲话?”。
可居然连绿儿都不见了人影,问那几个来送饭菜的粗使丫头,又问不出个所以——那个死女人对手下小丫头们的管束之严格,八年来他已经见识过。!
飘飞的帷幔中,蓝衣女子狐一样的眼里闪着快意的光,看着目眦欲裂的老人,“是啊……是我!薛紫夜不过是引开你注意力的幌子而已——你这种妖怪一样的人,光用金针刺入,又怎么管用呢?除非拿着涂了龙血之毒的剑,才能钉死你啊!”。
“群獒争食,有刺骨的咀嚼声。。
“你拿去!”将珠子纳入他手心,薛紫夜抬起头,眼神里有做出重大决定后的冲动,“但不要告诉霍展白。你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必须要救的人,才和你血战的。”。
“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
“妙水使?”薛紫夜一惊,看到门口抱剑而立的女子。。
“嘘。”妙水却竖起手指,迅速向周围看了一眼,“我可是偷偷过来的。”。
“廖青染没想到,自己连夜赶赴临安,该救的人没救,却要救另一个计划外的人。。
多年来,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
霜红压低声音,只细声道:“谷主还说,如果她不能回来,这酒还是先埋着吧。独饮容易伤身。等你有了对饮之人,再来——”
“干得好。”妙空轻笑一声,飞身掠出,只是一探手,便接住了同僚手里掉落的长剑。然后,想都不想地倒转剑柄挥出,“嚓”的一声,挑断了周行之握剑右手拇指的筋络。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风雪如刀,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忽然间眼前一黑。。
““生死有命。”薛紫夜对着风雪冷笑,秀丽的眉梢扬起,“医者不自医,自古有之——妙风使,我薛紫夜又岂是贪生怕死受人要挟之辈?起轿!”。
““您应该学学青染谷主。”老侍女最后说了一句,掩上了门,“她如今很幸福。”。
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薛紫夜强自克制,站起身来:“我走了。”!
“因为他在恢复了常人的一切感情时,所有的一切却都已专首成空。……”
“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摸索那颗被扔过来的头颅。金索在瞬间全数绷紧,勒入他的肌肤,原已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再度迸裂出鲜血。。
——终于是被折断了啊……这把无想无念之剑!。
抬起头,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居中的玉座上,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
那是薛紫夜第一次看到他出手。然而她没有看清楚人,更没看清楚剑,只看到雪地上忽然间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仿佛火焰在剑上一路燃起。剑落处,地上的雪瞬间融化,露出了一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