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手巾轻轻覆上来,替她擦去额上汗水。
“妙水使,何必交浅言深。”她站起了身,隐隐不悦,“时间不早,我要休息了。”
“不!”妙风大惊之下立刻一掌斜斜引出,想一把将薛紫夜带开。。
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人抬起眼睛,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露出一丝笑意,嘴唇翕动:“啊……你、你终于来了?”。
“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非非……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说——”!”
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落满他的肩头。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他站在门口,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如果……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
他默然抱剑,微一俯身算是回答。!
她咬紧了牙,默默点了点头。
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
他侧过脸,慢条斯理地拭去嘴角的血丝,眼眸里闪过微弱的笑意:只不过杀了个车夫,就愤怒到这样吗?如果知道当年杀死雪怀的也正是自己,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雪怀,姐姐……”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他的瞳仁漆黑如夜,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璀璨如钻石,竟令人不敢直视。。
“他被扔到了一边,疼得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马贼涌向了王姐,只是一鞭就击落了她的短刀,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拖上了马背,扬长而去。!
是的,到如今,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
旋“咔嚓”一声,有骨骼碎裂的清晰声响,妙风踉跄了一步,大口的血从嘴里吐出。。
“长剑从手里蓦然坠落,直插入地,发出铁石摩擦的刺耳声响。驿站里所有人都为之一颤,却无人敢在此刻开口说上一句话。鸦雀无声的沉默。!
然而一开口便再也压不住翻涌的血气,妙风一口血喷在玉座下。!
“谷主,是您?”春之庭的侍女已经老了,看到她来有些惊讶。
“八年了,这么多的荣辱悲欢转眼掠过,此刻昆仑山上再度双手交握的两人眼里涌出无数复杂的情绪,执手相望,却终至无言。!
“是。”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点头,“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
“所以,无论如何,目下不能拂逆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
四季分明的谷里,一切都很宁静。药房里为霍展白炼制的药已然快要完成,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馥郁的药香中沉睡——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谷主又一个人来到湖上,对着冰下的人说了半夜的话。。
薛紫夜看着他,忍不住微微一笑:“你可真不像是魔教的五明子。”!
第二天雪就晴了,药师谷的一切,似乎也随着瞳的离开而恢复了平静。。
“看来,只有一步一步地慢慢来了。。
所以,他也不想更多的人再经历这样的痛苦。。
“临夏祖师……薛紫夜猛地一惊,停止了思考。!
那,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
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
““抱歉,我还有急事。”霍展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囊。。
即便看不到他的脸,她却还是一瞬间认出来了!……
教王脸色铁青,霍然转头,眼神已然疯狂,反手一掌就是向着薛紫夜天灵盖拍去!
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然而走出来的,却是肩上挽着包袱的廖青染——昨日下午,夏府上的人便来接走了秋水音,她细致地交代完了用药和看护方法,便准备回到扬州家中。
“不必,”妙风还是微笑着,“护卫教王多年,已然习惯了。”。
妙水吃惊地看着她,忽地笑了起来:“薛谷主,你不觉得你的要求过分了一些么——我凭什么给你?我这么做可是背叛教王啊!”。
“这一瞬的妙风仿佛换了一个人,曾经不惊飞蝶的身上充满了令人无法直视的凛冽杀气。脸上的笑容依旧存在,但那种笑,已然是睥睨生死、神挡杀神的冷笑。。
“不!作为前任药师谷主,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还有唯一的解毒方法。。
“什么钥匙?”妙水一惊,按住了咆哮的獒犬。!
“然而,那一骑,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如冰呼啸,一去不回头。……”
“薛紫夜微微一怔。。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已齐到了马膝,马车陷在大雪里,到得天黑时分,八匹马都疲惫不堪。心知再强行催促,骏马多半便要力尽倒地。妙风不得已在一片背风的戈壁前勒住了马,暂时休息片刻。。
“什么?”他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去抓秋水音的手,然而她却灵活地逃脱了。!
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因为到了最后,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