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薛紫夜强自克制，站起身来：“我走了。”

    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韶华渐老。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他在黑暗中大喊，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

    “可你的孩子呢？”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吗？他刚死了你知道吗？”。

    “瞳终于站起，默然从残碑前转身，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

    他说得很慢，说一句，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

    他曾经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族公子，却遭遇到了国破家亡的剧变。他遇到了教王，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杀人利剑。然后，他又遇到了那个将他唤醒的人，重新获得了自我。！

    “咔嚓”一声轻响，冲过来的人应声被拦腰斩断！

    摘下了“妙空”的面具，重见天日的徐重华对着同伴们展露笑容，眼角却有深深的刻痕出现，双鬓斑白——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已然让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过早地衰老了。

    “八弟，你——”卫风行大吃一惊，和所有人一起猝不及防地倒退出三步。。

    “咦，这是你主人寄给谷主的吗？”霜红揉着眼睛，总算是看清楚了，嘀咕着，“可她出谷去了呢，要很久才回来啊。”。

    “今年的回天令才发出去没几天呢，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有病人上门。！

    那是七星海棠，天下至毒！她怎么敢用舌尖去尝？。

    旋然而，她却终究还是死在了他面前。。

    “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绝对不！！

    “还好，脉象未竭。”在风中凝伫了半晌，谷主才放下手指。！

    手帕上墨迹班驳，是无可辩驳的答案。

    “然后，如一道白虹一样落到霍展白的肩上。！

    “想去看看他吗？那么，跟我来。”妙水笑着起身，抓起了桌上的沥血剑，“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

    “金针一取出，无数凌乱的片断，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将他瞬间包围。。

    “好。”黑夜里，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断然说了一个字。。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浅羽？”他一怔，剑锋停顿，讷讷道。。

    “那样宁静坦然的目光，让他心里骤然一震——从来没有人在沥血剑下，还能保持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睛……记忆里……。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他喃喃苦笑，“自古正邪不两立。”。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瞳的眼眸沉了沉，闪过凌厉的杀意。。

    霍展白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小姐……小姐！”绿儿绞着手，望着那个白衣蓝发的来客，激动不已地喃喃道，“他、他真的可以治你的病！你不如——”。

    传说中，二十年前药师谷的唐临夏谷主、她师傅廖青染的授业恩师，就是吐血死在这个藏书阁里的，年仅三十一岁——一直到死，手里还握着一本《药性赋》，还在苦苦思索七星海棠之毒的解法。……

    “嘎——”显然是熟悉这里的地形，白鸟直接飞向夏之园，穿过珠帘落到了架子上，大声地叫着，拍打翅膀，希望能立刻引起女主人的注意。

    听得那一番话，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

    “没有杀。”瞳冷冷道。。

    瞳？薛紫夜的身子忽然一震，默然握紧了灯，转过身去。。

    ““快到了吧？”摸着怀里的圣火令，她对妙风说着，“传说昆仑是西方尽头的神山，西王母居住的所在——就如同是极渊是极北之地一样。雪怀说，那里的天空分七种色彩，无数的光在冰上变幻浮动……”薛紫夜拥着猞猁裘，望着天空，喃喃，“美得就像做梦一样。”。

    ““她……她……”霍展白僵在那里，喃喃开口，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门外是灰冷的天空，依稀有着小雪飘落，沾在他衣襟上。！

    ““辛苦了，”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无不抱歉，“廖……”……”

    “她原以为他会中途放弃——因为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一次次地往返于刀锋之上，去凑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药方。。

    没有人知道，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来的――那“活”过来的过程，甚至比“死”更痛苦。。

    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有些诧异。！

    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似乎是雪亮的闪电，将黑暗僵冷的往事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