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居中的玉座上,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
“妙风使,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霍展白微微而笑,似不经意地问。
难道,教王失踪不到一天,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
从洞口看出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泪水滑落。。
“绿儿噤若寒蝉,连忙收拾了药箱一溜烟躲了出去。!”
她不解地望着他:“从小被饲冰蚕之毒,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
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
在酒坛空了之后,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
每一次他来,她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神情恍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再也不会走近半步。
“小心!”来不及多想,他便冲了过去。。
“伤到这样,又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居然还能动?”妙水娇笑起来,怜惜地看着自己破损的伞,“真不愧是瞳。只是……”她用伞尖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肩膀,咔啦一声,有骨头折断的脆响,那个人终于重重倒了下去。。
“——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
他咬紧牙点了点头,也不等她领路,就径自走了开去。。
旋——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也只有姑且答应了。。
“大光明宫那边,妙水和修罗场的人,都还在等待着他归来——!
“那我先去准备一下。”他点点头,转身。!
“她……葬在何处?”终于,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
“血红色的剑从背后刺穿了座背,从教王胸口冒了出来,将他钉在高高的玉座上!!
教王冷笑:“来人,给我把这个叛徒先押回去!”。
“醉笑陪君三万场,猛悟今夕何夕。。
晚来天欲雪,何处是归途?。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尽管对方几度竭力推进,但刺入霍展白右肋的剑卡在肋骨上,在穿透肺叶之前终于颓然无力,止住了去势。戴着面具的头忽然微微一侧,无声地垂落下去。。
“薛紫夜一惊,撩起了轿帘,同样刹那间也被耀住了眼睛——冰雪上,忽然盛放出了一片金光!。
“走了也好。”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妙空却微微笑了起来,声音低诡,“免得你我都麻烦。”。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雅弥静静的笑,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
“谷主,好了。”霜红放下了手,低低道。。
“在被关入这个黑房子的漫长时间里,所有人都绕着他走,只有小夜和雪怀两个还时不时地过来安慰他,隔着墙壁和他说话。那也是他忍受了那么久的支撑力所在。。
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绝不可再留,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最后,也最隐秘的原因,是因为——……
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
“你知道吗?药师谷的开山师祖,也曾是个杀人者。”
她忽然想起了白日里他说过的话——。
铜爵的断金斩?!。
“到了庭前阶下,他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就这样怔怔凝望着那棵已然凋零的白梅——那只雪白的鸟儿正停在树上,静静地凝视着他,眼里充满了悲伤。。
““梅树下?”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忽然想起来了——。
唉……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咬了一口软糕,又喝了一口药酒,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那一瞬,妙水霍然转身,手腕一转抓住了薛紫夜:“一起走!”……”
“他忽然笑了起来:今夕何夕?。
是……是小夜姐姐?他狂喜地转过头来。是她?是她来了吗?!。
他不敢离远,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低声问:“还好吗?”!
暮色深浓,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忽然有些恍惚:那个女人……如今又在做什么呢?是一个人自斟自饮,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