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四日了……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已然逐步淡去,再也无法记忆。
此夜笛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却是极其沉默凝滞。。
“医生!”然而不等他说完,领口便被狠狠勒住,“快说,这里的医生呢?!”。
“绿儿跺脚,不舍:“小姐!你都病了那么多年……”!”
“呵……”瞳握着酒杯,醉薰薰地笑了,“是啊,看看前一任教王就知道了。不过……”他忽然斜了霍展白,那一瞬妖瞳里闪过冷酷的光,“你也好不了多少。中原人奸诈,心机更多更深――你看看妙空那家伙就知道了。”。
他忽然大笑起来:原来,自己的一生,都是在拼命挣脱和无奈的屈服之间苦苦挣扎吗?然而,拼尽了全力,却始终无法挣脱。!
果然不愧是修罗场里和瞳并称的高手!
妙风大吃一惊: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一定是将她打成重伤了吧?
他追向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却追着自己的两个同伴。。
是假的……是假的!就如瞳术可以蛊惑人心一样,她也在用某种方法试图控制他的记忆!。
““你不记得了吗?十九年前,我和母亲被押解着路过摩迦村寨,在村前的驿站里歇脚。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却想凌辱我母亲……”即使是说着这样的往事,薛紫夜的语气也是波澜不惊,“那时候你和雪怀正好在外头玩耍,听到我呼救,冲进来想阻拦他们,却被恶狠狠地毒打——!
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绝不可再留,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最后,也最隐秘的原因,是因为——。
旋霍展白低下头去,用手撑着额头,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
““抱歉,我还有急事。”霍展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囊。!
妙风站在雪地里,面上的笑意终于开始凝结——这个女人实在是难以对付,软硬不吃,甚至是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顾!他受命前来,原本路上已经考虑过诸多方法,也做了充足准备,却不料一连换了几次方法,都碰了钉子。!
“薛谷主,怎么了?”窗外忽然有人轻声开口,吓了她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是一步一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头顶不时传来鸟类尖厉的叫声,那是雪鹞在半空中为他引路。!
但是,这一次那个人只是颤了一下,却再也不能起来。。
“出门前,他再叮嘱了一遍:“记住,除非他离开,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
薛紫夜微微笑了起来——已经不记得了?或许他认不出她的脸,但是她的眼睛,他应该还记得吧?。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是沉默。。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风声在耳边呼啸,妙风身形很稳,抱着一个人掠上悬崖浑若无事,宛如一只白鸟在冰雪里回转飞掠。薛紫夜甚至发觉在飞驰中那只托着她的手依然不停地输送来和煦的气流——这个人的武功,实在深不可测啊。。
“廖谷主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嘀咕着,一把将那只踩着他额头的鸟给撸了下去,翻了一个身,继续沉入美梦。最近睡得可真是好啊,昔日挥之不去的往日种种,总算不像梦魇般地缠着他了。。
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各门派实力削弱,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趋于平缓。。
““廖前辈。”霍展白连忙伸臂撑住门,“是令徒托我传信于您。”。
说到这里,仿佛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多,妙风停住了口,歉意地看着薛紫夜:“多谢好意。”……
霍展白长长舒了一口气,颓然落回了被褥中。
瞳?那一瞬间薛紫夜触电一样抬头,望向极西的昆仑方向。
那是七星海棠,天下至毒!她怎么敢用舌尖去尝?。
他忽然一个踉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哦?”霍展白有些失神,喃喃着,“要坐稳那个玉座……很辛苦吧?”。
“――这个人刚从血腥暴乱中夺取了大光明宫地至高权力,此刻不好好坐镇西域,却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得知南宫老阁主病重,想前来打乱中原武林的局面?。
那样漆黑的雪狱里,隐约有无数的人影,影影绰绰附身于其间,形如鬼魅。!
“她的笔尖终于顿住,在灯下抬眼看了看那个絮絮叨叨的人,有些诧异。……”
““你好好养伤,”最终,她只是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我会设法。”。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他是明介……是我弟弟。”薛紫夜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他心里,其实还是相信的啊!”!
“她……她……”霍展白僵在那里,喃喃开口,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