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鹞绕着薛紫夜飞了一圈,依依不舍地叫了几声,落到主人的肩上。霍展白策马走出几步,忽然勒转马头,对她做了一个痛饮的手势:“喂,记得埋一坛‘笑红尘’去梅树下!”
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似乎是雪亮的闪电,将黑暗僵冷的往事割裂。
她平静地说着,声音却逐渐迟缓:“所以说,七星海棠并不是无药可解……只是,世上的医生,大都不肯舍了自己性命……”。
出了这个关,便是西域大光明宫的势力范围了。。
“然而,风从破碎衣衫的缝隙里穿出,发出空空荡荡的呼啸,继续远去。!”
“如果我拒绝呢?”药师谷眼里有了怒意。。
看来,对方也是到了强弩之末了。!
车内有人失声痛哭,然而车外妙风却只是横笛而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大喜或者大悲,平静如一泓春水。他缓缓策马归去,穿过了乌里雅苏台的万千垂柳,踏上克孜勒荒原。
他的手指停在那里,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和声带微微的震动,心里忽然有一种隐秘的留恋,竟不舍得就此放手。停了片刻,他笑了一笑,移开了手指:“教王惩罚在下,自有他的原因,而在下亦甘心受刑。”
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韶华渐老。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
最后一枚金针还留在顶心的百汇穴上。她隔着发丝触摸着,双手微微发抖——没有把握……她真的没有把握,在这枚入脑的金针拔出来后,还能让明介毫发无损地活下去!。
“她看了他一眼,怒喝:“站起来!楼兰王的儿子,就算死也要像个男子汉!”!
妙风同样默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来到村子北面的空地上。。
旋霍展白一惊,沉默着,露出了苦笑。。
“妙风神色淡定,并不以她这样尖刻的嘲讽为意:“教王向来孤僻,很难相信别人——如若不是我身负冰蚕之毒,需要他每月给予解药,又怎能容我在身侧侍奉?教中狼虎环伺,我想留在他身侧,所以……”!
霍展白只听得好笑:“见鬼,瞳,听你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有趣了。”!
“谷主。”她忍不住站住脚。
“霍展白的眼睛忽然凝滞了——这是?!
乌里雅苏台。。
“——难道,二十年前那一幕又要重演了吗?。
“谷主……谷主!”远处的侍女们惊呼着奔了过来。。
风雪如刀,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忽然间眼前一黑。!
无边无际的深黑色里,有人在欢笑着奔跑。那是一个红衣的女孩子,一边回头一边奔跑,带着让他魂牵梦萦的笑容:“笨蛋,来抓我啊……抓到了我就嫁给你!”。
“霍展白无法回答,因为连声音都被定住。。
“太晚了吗?”霍展白喃喃道,双手渐渐颤抖,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回头对他笑——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却不知,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
“霜红压低声音,只细声道:“谷主还说,如果她不能回来,这酒还是先埋着吧。独饮容易伤身。等你有了对饮之人,再来——”!
她怔了怔,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是怕光吗?。
在她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浮动,带着各种美丽的颜色,如同精灵一样成群结队地飞舞,嬉笑着追逐。最后凝成了七色的光带,在半空不停辗转变换,将她笼罩。。
“那一夜雪中的明月,落下的梅花,怀里沉睡的人,都仿佛近在眼前,然而,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
难道……是他?……
那是薛紫夜第一次看到他出手。然而她没有看清楚人,更没看清楚剑,只看到雪地上忽然间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仿佛火焰在剑上一路燃起。剑落处,地上的雪瞬间融化,露出了一个人形。
“雅弥!”薛紫夜脸色苍白,再度脱口惊呼,“躲啊!”
她回身掩上门,向着冬之馆走去,准备赴那个赌酒之约。。
妙风用一贯的宁静眼神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几十年后重逢的亲人模样刻在心里。。
“剑却没有如预料一样地斩入颈部,反而听到身后的薛紫夜失声惊叫。。
““再见,七公子。”瞳的手缓缓靠上了自己的咽喉,眼里泛起一丝妖异的笑,忽然间一翻手腕,凌厉地向内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黑暗的牢狱,位于昆仑山北麓,常年不见阳光,阴冷而潮湿。……”
“他笑了,缓缓躬身:“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为教王治伤。”。
薛紫夜勉强对着他笑了笑,心下却不禁忧虑——“沐春风”之术本是极耗内力的,怎生经得起这样频繁的运用?何况妙风寒毒痼疾犹存,每日也需要运功化解,如果为给自己续命而耗尽了真力,又怎能压住体内寒毒?。
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
黑暗的牢狱外,是昆仑山阴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