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公子，”门外有人低声禀告，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八骏已下山。”

    然而，即便是在最后的一刻，眼前依然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

    帘子一卷起，外面的风雪急扑而入，令薛紫夜的呼吸为之一窒！。

    “都什么时候了！”薛紫夜微怒，不客气地叱喝。。

    ““嗯。”妙风微笑，“在遇到教王之前，我不被任何人需要。”！”

    玉座上的人几次挣扎，想要站起，却仿佛被无形的线控制住了身体，最终颓然跌落。。

    黑暗里有灯火逐一点亮，明灭映出六具被悬挂在高空的躯体，不停地扭曲，痛苦已极。！

    她甚至比他自己更熟悉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他背后有数条长长的疤，干脆利落地划过整个背部，仿佛翅膀被“刷”的一声斩断留下的痕迹。那，还是她三年前的杰作——在他拿着七叶明芝从南疆穿过中原来到药师谷的时候，她从他背部挖出了足足一茶杯的毒砂。

    “是呀，难得天晴呢——终于可以去园子里走一走了。”

    “他凭什么打你！”薛紫夜气愤不已，一边找药，一边痛骂，“你那么听话，把他当成神来膜拜，他凭什么打你！简直是条疯狗——”。

    柳非非怔了一下，仿佛不相信多年的奔波终于有了一个终点，忽地笑了起来：“那可真太好了——记得以前问你，什么时候让我赎身跟了你去？你说‘那件事’没完之前谈不上这个。这回，可算是让我等到了。”。

    “妙水却一直只是在一旁看着，浑若无事。！

    咦，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眼神都发直？。

    旋霍展白垂头沉默。。

    “天亮得很慢，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雅弥脸上一直保持着和熙的笑意。听得那般尖锐的问题也是面不改色：“妙风已死，雅弥只是一个医者――医者父母心，自然一视同仁。”！

    她脱口惊呼，然而声音未出，身体忽然便腾空而起。

    “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不择手段——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

    每一次他来，她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神情恍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再也不会走近半步。。

    “然而抬起头，女医者却忽然愣住了——。

    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一片一片地浮现：雪怀、明介、雅弥姐弟、青染师傅、宁麽麽和谷里的姐妹们……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

    “你的药正在让宁婆婆看着，大约明日就该炼好了，”薛紫夜抬起头，对他道，“快马加鞭南下，还赶得及一月之期。”！

    她忽然想起了白日里他说过的话——。

    “——浪迹天涯的落魄剑客和艳冠青楼的花魁，毕竟是完全不同两个世界里的人。她是个聪明女人，这样犯糊涂的时候毕竟也少。而后来，她也慢慢知道：他之所以会到这种地方来，只因为实在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那是七星海棠，天下至毒！她怎么敢用舌尖去尝？。

    “薛紫夜恼怒地推开他的手臂，然而一夜的寒冷让身体僵硬，她失衡地重重摔落，冰面咔啦一声裂开，宛如一张黑色的巨口将她吞噬。！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沉吟之间，卫风行忽然惊呼出声：“大家小心！”。

    “——五明子里仅剩的妙空使，却居然勾结中原武林，把人马引入了大光明宫！。

    “来！”……

    “我将像薛谷主一样，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

    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薛紫夜强自克制，站起身来：“我走了。”

    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

    她狂奔而去，却发现那是一条死路。。

    ““是是。”卫风行也不生气，只是抱着阿宝连连点头。。

    ““没有？”妙火一怔，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作为修罗场里百年难得的杀戮天才，瞳行事向来冷酷，每次出手从不留活口，难道这一次在龙血珠之事上，竟破了例？。

    “他……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薛紫夜轻轻问，眼神却渐渐凝聚。！

    “…这个女医者也修习过瞳术？……”

    “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很快就开始站不稳，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

    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如赖床的孩子一样，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

    薛紫夜一震，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应声落下——多年来冰火交煎的憔悴一起涌上心头，她忽然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力量，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揽到怀里，失声痛哭。！

    那个在乌里雅苏台请来的车夫，被妙风许诺的高昂报酬诱惑，接下了这一趟风雪兼程的活儿，走了这一条从未走过的昆仑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