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块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舞，上面的几行字却隐隐透出暖意来：

    雪鹞绕着薛紫夜飞了一圈，依依不舍地叫了几声，落到主人的肩上。霍展白策马走出几步，忽然勒转马头，对她做了一个痛饮的手势：“喂，记得埋一坛‘笑红尘’去梅树下！”

    将手里的药丸扔出去，雪鹞一个飞扑叼住，衔回来给他，咕咕地得意。。

    他微微一惊，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

    ““你？”他转头看着她，迟疑着，“你是医生？”！”

    “雪儿，怎么了？”那个旅客略微吃惊，低声问，“你飞哪儿去啦？”。

    然而妙风却低下了头去，避开了教王的眼光。！

    那一瞬间，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那不是《葛生》吗？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厉声尖叫起来，“他不过是个普通车夫！你这个疯子！”

    然而不等他看清楚那个旅客是男是女，厚厚的棉质门帘被猛然掀开，一阵寒风卷入，一个人踉跄地冲入城门口的驿站内。。

    那么多的鲜血和尸体堆叠在一起，浸泡了他的前半生。。

    “她怔了半晌，才收起了那颗用命换来的珠子，抬手招呼另外四个使女：“快，帮我把他抬到轿子里去——一定要稳，不然他的脏腑随时会破裂。”！

    电光火石的瞬间，妙风反掌一按马头，箭一样掠出，一剑便往雪里刺了下去！。

    旋荒原上，一时间寂静如死。。

    “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

    剑势到了中途陡然一弱，停在了半空。！

    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笑，无所顾忌地哭，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希望，可以很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等良人的归来；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用红泥小炉新醅的酒，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噩梦驱散。

    ““是。”妙风垂下头。！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啊。”雪地上的人发出了短促的低呼，身体忽然间委顿，再也无声。。

    “风，”教王看着那个无声无息进来的人，脸上浮出了微笑，伸出手来，“我的孩子，你回来了？快过来。”。

    内息从掌心汹涌而出，无声无息透入土地，一寸寸将万古冰封的冻土融化。！

    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而他，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

    “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五岁的他也不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转眼间，已经是二十多年。。

    他无力地低下了头，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

    ““风行，”他对身侧的同僚低唤，“你有没有发现，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到修罗场的人？”！

    恶魔在附耳低语，一字一句如同无形的刀，将他凌迟。。

    “我看得出，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瞳凝望着他，忽然开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此刻，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

    ““妙水！”惊骇的呼声响彻了大殿，“是你！”。

    薛紫夜……一瞬间，他唇边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

    “呵呵，还想逃？”就在同一时刻，仿佛看出了他的意图，一个东西被骨碌碌地扔到了冰上，是狰狞怒目的人头：“还指望同伴来协助吗？呵，妙火那个愚钝的家伙，怎么会是妙水的对手呢？你真是找错了同伴……我的瞳。”

    “三年啊……”霍展白喃喃自语，“看来这几年，不休战也不行呢。”

    她吞下了后面的半句话——只可惜，我的徒儿没有福气。。

    ——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

    “第二天雪就晴了，药师谷的一切，似乎也随着瞳的离开而恢复了平静。。

    “饿吗？”妙风依然是微笑着，递过一包东西——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接到手里，居然犹自热气腾腾。！

    ““你，想出去吗？”记忆里，那个声音不停地问他，带着某种诱惑和魔力。……”

    “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而只是在说服自己。。

    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用双手撑起自己身体，咬牙朝着那个方向一寸寸挪动。要快点到那里……不然，那些风雪，会将她冻僵在半途。。

    所以，他也不想更多的人再经历这样的痛苦。！

    “不睡了，”她提了一盏琉璃灯，往湖面走去，“做了噩梦，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