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血腥的屠杀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可那一对少年男女从冰上消失的瞬间,还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记忆里——如果那个时候他手下稍微容情,可能那个叫雪怀的少年就已经带着她跑远了吧?就可以从那场灭顶之灾里逃脱,离开那个村子,去往极北的冰之海洋,从此后隐姓埋名地生活。
妙水带着侍女飘然离去,在交错而过的刹那,微微一低头,微笑着耳语般地吐出了一句话——“妙风使,真奇怪啊……你脸上的笑容,是被谁夺走了吗?”
而这个人修习二十余年,竟然将内息和本身的气质这样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
西去的鼎剑阁七剑,在乌里雅苏台遇见了急速向东北方向奔来的人。。
““可是……你也没有把他带回来啊……”她醉了,喃喃,“你还不是杀了他。”!”
很多时候,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
“真不知?”剑尖上抬,逼得霜红不得不仰起脸去对视那妖诡的双瞳。!
遥远的北方,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呼啸如鬼哭。
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你是说她骗了我?她……骗了我?!”
他撩开灵前的帘幕冲进去,看到一口小小的棺材,放在灵前摇曳的烛光下。里面的孩子紧紧闭着眼睛,脸颊深深陷了进去,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妙风怔了许久,眼神从狂怒转为恍惚,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用颤抖的手解开围在她身上的狐裘。狐裘解下,那个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苍白而安详,仿佛只是睡去了。。
“这样的记忆,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反而更好吧?!
妙风竟是片刻都不耽误地带着她上路,看来昆仑山上那个魔头的病情,已然是万分危急了。外面风声呼啸,她睁开眼睛,长久地茫然望着顶篷,那一盏琉璃灯也在微微晃动。她只觉得全身寒冷,四肢百骸中仿佛也有冰冷的针密密刺了进来。。
旋教王的手忽然瞬间加力,金针带着血,从脑后三处穴道里反跳而出,没入了白雪。。
“――这个人刚从血腥暴乱中夺取了大光明宫地至高权力,此刻不好好坐镇西域,却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得知南宫老阁主病重,想前来打乱中原武林的局面?!
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看过的,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咦?没人嘛。”当先走出的绿衣使女不过十六七岁,身段袅娜,容颜秀美。
““这是……大光明宫修罗场里杀手的面具!”一眼看清,霍展白脱口惊呼起来,“秋之苑里那个病人,难道是……那个愚蠢的女人!”!
“霍七,”妙空微笑起来,“八年来,你也辛苦了。”。
““可靠。”夏浅羽低下了头,将剑柄倒转,抵住眉心,那是鼎剑阁八剑相认的手势,“是这里来的。”。
而且,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无论多凶狠的病人,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
那样寂寞的山谷……时光都仿佛停止了啊。!
“老七,”青衣人抬手阻止,朗笑道,“是我啊。”。
““啊!”她一眼望过去,忽然间失声惊呼起来——。
然而,刚刚转过身,她忽然间就呆住了。。
“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而只是在说服自己。!
玉座下的獒犬忽然咆哮起来,弓起了身子,颈下的金索绷得笔直,警惕地望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它被金索系在玉座下的波斯地毯上,如一只灰色的牛犊。。
那个男子笑了,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
“薛紫夜猝不及防,脱口惊呼,抬起头看到黑暗里那双狂暴的眼睛。。
是的,到如今,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
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而他,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
他无奈地看着她酒红色的脸颊,知道这个女子一直都在聪明地闪避着话题。
“呵呵,”廖青染看着他,也笑了,“你如果去了,难保不重蹈覆辙。”。
他笑了,缓缓躬身:“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为教王治伤。”。
“她在黑暗中拿起了一个白玉面具,放到了自己脸上——那是她派人搜索了谷外冷杉林后带回来的东西。那边的林里,大雪掩埋着十二具尸体。通过霍展白的描述,她知道这是昆仑大光明宫座下的十二银翼杀手。。
“八剑中排行第六,汝南徐家的大公子:徐重华!。
他身形一转,便在风雪中拔地而起。妙火也是呵呵一笑,手指一搓,一声脆响中巨大的昆仑血蛇箭一样飞出,他翻身掠上蛇背,远去。!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那就好。”。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他嗜酒,她也是,而药师谷里自酿的“笑红尘”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所以八年来,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
然而,她的梦想,在十三岁那年就永远地冻结在了漆黑的冰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