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虽只短短一瞬,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
——事到如今,何苦再相认?
白。白。还是白。。
霍展白怔住,心里乍喜乍悲。。
“醉了的她出手比平时更重,痛得他叫了一声。!”
蓝色的……蓝色的头发?!驿站差吏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个人,不是在半个月前刚刚从乌里雅苏台路过,雇了马车向西去了的吗?。
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
“……那就好。”
醒来的时候,荒原上已然冷月高悬,狼嚎阵阵。
“薛谷主,勿近神兽。”那个声音轻轻道,封住她穴道后将她放下。。
“妙水信里说,教王这一次闭关修习第九重铁马冰河心法,却失败了!目下走火入魔,卧病在床,根本无力约束三圣女、五明子和修罗场,”妙火简略地将情况描述,“教里现在明争暗斗,三圣女那边也有点忍不住了,怕是要抢先下手——我们得赶快行动。”。
“——那是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缓慢爬行过来的声音。!
“嗯……”趴在案上睡的人动了动,嘀咕了一句,将身子蜷起。。
旋瞳的肩背蓦然一震,血珠从伤口瞬地滴落。。
“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手下意识地收紧:“教王?”!
抬起头,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居中的玉座上,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
“天没亮就走了,”雅弥只是微笑,“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给彼此带来麻烦。”
“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妙风”,教王的护身符——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甚至没有了祖国,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
“我不知道。”最终,他只是漠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摩迦村寨。”。
“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不许再提当年之事,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
“有请薛谷主!”片刻便有回话,一重重穿过殿中飘飞的经幔透出。。
“哦?”霍展白有些失神,喃喃着,“要坐稳那个玉座……很辛苦吧?”!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出了这个关,便是西域大光明宫的势力范围了。。
“呵呵,还想逃?”就在同一时刻,仿佛看出了他的意图,一个东西被骨碌碌地扔到了冰上,是狰狞怒目的人头:“还指望同伴来协助吗?呵,妙火那个愚钝的家伙,怎么会是妙水的对手呢?你真是找错了同伴……我的瞳。”。
“每次下雪的时候,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八年来,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
瞳表情漠然——自从知道中的是七星海棠之毒后,他就没想过还能活下去。。
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
“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幽然神秘,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回鹘人入侵了家园,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
妙风却只是安然闭上了眼睛,不闪不避。……
“薛谷主,你醒了?”乐曲随即中止,车外的人探头进来。
她站在门旁头也不回地说话,霍展白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沉迷于那些象征命运的涡流中,看得出神,没有觉察门口一个人已悄然出现。。
薛紫夜勉强动了动,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
““铮”的一声,名剑白虹竟然应声而断!。
““喂,你没事吧?”她却虚弱地反问,手指从他肩上绕过,碰到了他背上的伤口,“很深的伤……得快点包扎……刚才你根本没防御啊。难道真的想舍命保住我?”。
那个叫雅弥的弟子不但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医术进步迅速,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让受够了上一任谷主暴躁脾气的病人们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
“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
在那一瞬间,妙风霍然转身!。
原来……自己的身体,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