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慢慢伸出手,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安静,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
“雅弥!”她大吃一惊,“站住!”
瞳心里冰冷,直想大喊出来,身子却是一动不能动。。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教王眼里忽然转过了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那样的得意、顽皮而又疯狂——完全不像是一个六十岁老人所应该有的!。
“城门刚开,一行人马却如闪电一样从关内驰骋而出。人似虎,马如龙,铁蹄翻飞,卷起了一阵风,朝着西方直奔而去,留下一行蹄印割裂了雪原。!”
在天山剑派首徒、八剑之一的霍展白接替南宫言其成为鼎剑阁阁主后,中原武林进入了难得的安宁时期――昆仑的大光明宫在内乱后近乎销声匿迹,修罗场的杀手也不再纵横于西域,甚至,连南方的拜月教也在天籁教主逝世后偃旗息鼓,不再对南方武盟咄咄逼人。。
雪怀……是错觉吗?刚才,在那个人的眸子里,我居然……看到了你。!
“是是。”卫风行也不生气,只是抱着阿宝连连点头。
“病人只得一个。”妙风微笑躬身,脸上似是戴着一个无形的面具,“但在下生怕谷主不肯答应救治,或是被别人得了,妨碍到谷主替在下看诊,所以干脆多收了几枚——反正也是顺手。”
“奇怪……”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拍了拍獒犬的头,低语,“她不怕死,是不是?”。
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冷下去,所以是无法承受那样的眼光的。。
““他不过是……被利用来杀人的剑。而我要的,只是……斩断那只握剑的手。”薛紫夜!
“不用了,”薛紫夜却微笑起来,推开她的手,“我中了七星海棠的毒。”。
旋“薛谷主!”轻微的声音却让身边的人发出了狂喜低呼,停下来看她,“你终于醒了?”。
““‘在有生之年,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雅弥认真地看着他,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
难道,薛紫夜的师傅,那个消失江湖多年的妙手观音廖青染,竟是隐居此处?!
——只不过一夜不见,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
““快走!”妙风一掌将薛紫夜推出,拔出了雪地里的剑,霍然抬首,一击斩破虚空!!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第二日醒来,已然是在暖阁内。。
那一瞬间,头又痛了起来,他有些无法承受地抱头弯下腰去,忍不住想大喊出声。。
那一次之后,她便没有再提过。!
“妙水,”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因为受刑而嘶哑,“我们,交换条件。”。
“出来前,教王慎重嘱托,令他务必在一个月内返回,否则结局难测。。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她又望了望西方的天空,眉间的担忧更深——明介,如今又是如何?就算是他曾经欺骗过她、伤了她,但她却始终无法不为他的情况担忧。!
他极力控制着思绪,不让自己陷入这一种莫名其妙的混乱中。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横放膝上的沥血剑,感触着冰冷的锋芒——涂了龙血珠的剑刃,隐隐散发出一种赤红色的光芒,连血槽里都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龙血珠的粉末。。
除此之外,他也是一个勤于事务的阁主。每日都要处理大批的案卷,调停各个门派的纷争,遴选英才去除败类――鼎剑阁顶楼的灯火,经常深宵不熄。。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你——”不可思议地,他回头看着将手搭在他腰畔的薛紫夜。……
“早点回去休息吧。”瞳领着她往夏之园走去,低声叮嘱。
他很快消失在风雪里,薛紫夜站在夏之园纷飞的夜光蝶中,静静凝望了很久,仿佛忽然下了一个决心。她从发间拿下那一枚紫玉簪,轻轻握紧。
仿佛孤注一掷地想速战速决,这个大光明宫的神秘高手一上来就用了极凌厉的剑法,几乎是招招夺命,不顾一切,只想从剑阵中闯过。。
过了很久,在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清醒了。。
“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轰然一声,巨大的力量从掌心涌出,狠狠击碎了大殿的地板。!
““小晶,这么急干什么?”霜红怕惊动了病人,回头低叱,“站门外去说话!”……”
““第二,流光。第三,转魄。”。
千里之外,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一路向北。。
多年的奔走,终于有了一个尽头。!
廖青染转身便往堂里走去:“进来坐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