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鹅毛一样飘飞,落满了他们两个人全身。风雪里疾驰的马队,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开了漫天的白色。
“说,瞳有什么计划?”剑尖已然挑断锁骨下的两条大筋,“如果不想被剥皮的话。”
秋水……秋水,那时候我捉住了你,便以为可以一生一世抓住你,可为何……你又要嫁入徐家呢?那么多年了,你到底是否原谅了我?。
冲下西天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本是天山派的大弟子,天资过人,年纪轻轻便成为武林中有数的顶尖好手,被南宫言其老阁主钦点入阁,成为鼎剑阁八大名剑之一。!”
是的,到如今,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
他掠过去,只看到对方从雪下拖出了一柄断剑——那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已然居中折断,旁边的雪下伏着八骏之一飞翩的尸体。!
于是,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你一觞,我一盏,没有语言,没有计较,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一分分地饮尽。
那一瞬间的刺痛是如此剧烈,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承受。心中如沸,却无可倾吐。霍展白疯狂地出剑,将所遇到的一切劈碎。墨魂剑下碎玉如雪,散落一地。然而,十几招过,半空里再度劈落的剑却被一股和煦的力量挡住了。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喃喃着:“乖啦……沫儿不哭,沫儿不哭。娘在这里,谁都不敢欺负你……不要哭了……”。
卫风行沉吟许久,终于还是直接发问:“你会娶她吧?”。
“妙风同样默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来到村子北面的空地上。!
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旋否则,那些中原武林人士,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瞳的眼睛在黑暗里忽然亮了一下,手下意识握紧了剑,悄无声息地拔出了半寸。!
薛紫夜手里拈着一根尖利的银针,眼神冷定,如逆转生死的神。
“这支箭……难道是飞翩?妙风失惊,八骏,居然全到了?!
轰然巨响中,他踉跄退了三步,只觉胸口血气翻腾。。
“然而,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
原来,在极痛之后,同样也是极度的死寂。。
“咔啦”一声,水下的人浮出了水面。!
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竟是女子口声,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
“难道,教王失踪不到一天,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他是明介……是我弟弟。”薛紫夜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他心里,其实还是相信的啊!”!
他触电般地一颤,抬起已然不能视物的眼睛:是幻觉吗?那样熟悉的声音……是……。
侍女们讷讷,相顾做了个鬼脸。。
“已经是第四日了……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已然逐步淡去,再也无法记忆。。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一分也刺不下去。……
他颓然放下了剑,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这些人,其实都是他的同类。
教王眼里浮出冷笑:“难道,你已经想起自己的来历了?”
他们早已不再是昔年的亲密无间的姐弟。时间残酷地将他们分隔在咫尺的天涯,将他们同步地塑造成不同的人:二十多年后,他成了教王的护身符,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而她却已然成了教王的情人,为了复仇和夺权不择手段——。
老鸨认得那是半年前柳花魁送给霍家七公子的,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七公子!原来是你?怎生弄成这副模样?可好久没来了……快快快,来后面雅座休息。”。
“自己……原来也是一个极自私懦弱的人吧?。
“瞳的手缓缓松开,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
暮色里,寒气浮动,云层灰白,隐隐有欲雪的迹象。卫风行从身侧的包袱里摸出了一物,抖开却是一袭大氅,凑过来围在妻子身上:“就算是神医,也要小心着凉。”!
““好险……”薛紫夜脸色惨白,吐出一口气来,“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
““当然。”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我是最好的医生——你有病人要求诊?”。
村庄旁,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冷漠而无声,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
妙风默然低下了头,不敢和她的眼光对视。!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