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来,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出生入死,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饿吗?”妙风依然是微笑着,递过一包东西——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接到手里,居然犹自热气腾腾。。
多么可笑的事情――新任的鼎剑阁阁主居然和魔宫的新任教王在药王谷把盏密谈,倾心吐胆如生死之交!。
““鱼死网破,这又是何必?”他一字一字开口,“我们不妨来订一个盟约。条件很简单:我让你带着他们回去,但在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中原和西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
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
他不敢离远,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低声问:“还好吗?”!
而且,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无论多凶狠的病人,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
“你不会想反悔吧?”雅弥蹙眉。
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看着露出来的后背。。
他看到白梅下微微隆起一个土垒,俯身拍开封土,果然看到了一瓮酒。。
““瞳!”刹那间,两人同时惊呼。!
霍展白定定看着他,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那一瞬间什么正邪,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仰起头来――。
旋然而,她的梦想,在十三岁那年就永远地冻结在了漆黑的冰河里。。
“她扔掉了手里的筚篥,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刀,毫不畏惧地对着马贼雪亮的长刀。!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每一次他来,她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神情恍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再也不会走近半步。
““……”薛紫夜急促地呼吸,脸色苍白,却始终不吐一字。!
“雅弥……是你?”她的神志稍微回复,吐出轻微的叹息——原来,是这个人一直不放弃地想挽回她的生命吗?他与她相识不久,却陪伴到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瞳呢?”她冲口问,无法掩饰自己对那个叛乱者的关切。。
“谁要再进谷?”瞳却冷冷笑了,“我走了——”。
妙风拥着薛紫夜,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
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全身一震:这、这是……教王的圣火令?。
“还有毒素发作吧?很奇怪是不是?你一直是号称百毒不侵的,怎么会着了道儿呢?”。
妙风跟在她后面,轻得听不到脚步声。。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霍展白蓦然一惊:虽然他此行隐姓埋名,对方却早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那么,开始吧。”。
“那一瞬间,孩子的思维化为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响彻脑海——。
“妙风!”她脱口惊呼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扳住了他的肩头,“让我看看!”……
“为了瞳。”妙水笑起来了,眼神冷利,“他是一个天才,可以继承教中失传已久的瞳术——教王得到他后,为了防止妖瞳血脉外传,干脆灭掉了整个村子。”
“八弟,你——”卫风行大吃一惊,和所有人一起猝不及防地倒退出三步。
她平复了情绪,缓缓起身出轿,踏上了玉阶。妙风缓步随行,旁边迅速有随从跟上,手里捧着她的药囊和诸多器具,浩浩荡荡,竟似要做一场盛大法事一般。。
“……”薛紫夜眼里第一次有了震惊的神色,手里的金针颤了一下。。
““妙风使。”。
“霍展白沉默,许久许久,开口:“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嗯。”妙风微笑,“在遇到教王之前,我不被任何人需要。”!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手指缓缓收紧。。
他的眼睛里却闪过了某种哀伤的表情,转头看着霍展白:“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瞳是她的弟弟,如今你们却成了誓不两立的敌人――她若泉下有知,不知多难过。”。
黑暗牢狱里,火折子渐渐熄灭,只有那样轻柔温暖的舌触无声地继续着。瞳无法动弹,但心里清楚对方正在做什么,也知道那种可怖的剧毒正在从自己体内转移到对方体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滞,黑而冷的雪狱里,静得可以听到心迸裂成千片的声音。!
“咔嚓。”忽然间,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