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霍展白低眼,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
她又望了望西方的天空,眉间的担忧更深——明介,如今又是如何?就算是他曾经欺骗过她、伤了她,但她却始终无法不为他的情况担忧。。
然而,一切,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
“他漫步走向庭院深处,忽然间,一个青衣人影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明白她是在临走前布置一个屏障来保护自己,瞳忽地冷笑起来,眼里第一次露出锋锐桀骜的神情。。
…这个女医者也修习过瞳术?!
然而,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明介!”
每一个月,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白衣长剑,隔着屏风长身而坐,倾身向前,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同样客气地回答着,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这个妖娆的女子忽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发出了恶鬼附身一样的大笑,恶狠狠地扭转着剑柄,搅动着穿胸而出的长剑:“为了这一天,我陪你睡了多少个晚上,受了多少折磨!什么双修,什么欢喜禅——你这个老色魔,去死吧!”。
“薛紫夜一惊,撩起了轿帘,同样刹那间也被耀住了眼睛——冰雪上,忽然盛放出了一片金光!!
这种症状……这种症状……。
旋第二日,他们便按期离开了药师谷。。
“那是妙空使,冷笑着堵住了前方的路。!
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
“我知道。”他只是点头,“我没有怪她。”
“那样茫然的回答,在教王听来却不啻于某种威胁。!
她犹自记得从金陵出发那一夜这个男子眼里的热情和希翼——在说出“我很想念她”那句话时,他的眼睛里居然有少年人初恋才有的激动和羞涩,仿佛是多年的心如死灰后,第一次对生活焕发出了新的憧憬。。
““不错。”薛紫夜冷冷道——这一下,这个女人该告退了吧?。
雪下,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否则,你会发疯。不是吗?”!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然而,不知为何,心里却有另一种牵挂和担忧泛了上来。。
瞳的肩背蓦然一震,血珠从伤口瞬地滴落。。
““药在锦囊里,你随身带好了,”她再度嘱咐,几乎是要点着他的脑门,“记住,一定要经由扬州回临安——到了扬州,要记住打开锦囊。打开后,才能再去临安!”!
在他被瞳术定住的瞬间,黑夜里一缕光无声无息地穿出,勒住了他的咽喉。。
“沫儿!沫儿!”前堂的秋夫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飞奔了过来,“你要去哪里?”她的眼神惊惶如小鹿,紧紧拉住了他的手:“别出去!那些人要害你,你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温热的泉水,一寸一寸浸没冰冷的肌肤。。
“我要你去叫那个女的过来。”对方毫不动容,银刀一转,在小橙颈部划出一道血痕。小橙不知道那只是浅浅一刀,当即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她僵在那里,觉得寒冷彻心。
那个人……最终,还是那个人吗?
“不可能!”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药,忽地大叫,“不可能!我、我用了八年时间,才……”。
“就在这里。”她撩开厚重的帘子,微微咳嗽,吃力地将用大氅裹着的人抱了出来。。
““是的,我还活着。”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你很意外?”。
“她捂住了脸:“你六岁就为我杀了人,被关进了那个黑房子。我把你当做唯一的弟弟,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可是、可是那时候我和雪怀却把你扔下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将像薛谷主一样,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
““唉……是我这个师傅不好,”廖青染低下头去,轻轻拍着怀中睡去的孩子,“紫夜才十八岁,我就把药师谷扔给了她——但我也答应了紫夜,如她遇到过不去的难关,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她一次。”……”
““带我出去看看。”她吩咐,示意一旁的小橙取过猞猁裘披上。。
“呵……”瞳握着酒杯,醉薰薰地笑了,“是啊,看看前一任教王就知道了。不过……”他忽然斜了霍展白,那一瞬妖瞳里闪过冷酷的光,“你也好不了多少。中原人奸诈,心机更多更深――你看看妙空那家伙就知道了。”。
“这个嘛……”薛紫夜捏着酒杯仰起头,望了灰白色的天空一眼,忽地笑弯了腰,伸过手刮了刮他的脸,“因为你这张脸还算赏心悦目呀!谷里都是女人,多无聊啊!”!
霍展白握着他的手,想起多年来两人之间纠缠难解的恩怨情仇,一时间悲欣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