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始终没有表情——自从失去了那一张微笑的面具后，这个人便成了一片空白。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叫着那个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雪儿，怎么了？”那个旅客略微吃惊，低声问，“你飞哪儿去啦？”。

    “大惊之下，瞳运起内息，想强行冲破穴道，然而重伤如此，又怎能奏效？瞳一遍又一遍地用内息冲击着穴道，却无法移动丝毫。！”

    “我会跟上。”妙风补了一句。。

    “薛谷主？”看到软轿在石阵对面落下，那人微笑着低头行礼，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风雪清清楚楚传来，柔和悦耳，“昆仑山大光明宫妙风使，奉命来药师谷向薛姑娘求医。”！

    霍展白垂头沉默。

    他忽然笑了起来：今夕何夕？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

    “黑暗里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仿佛回忆着什么，泛出了微微的紫。！

    那一夜的血与火重新浮现眼前。暗夜的雪纷乱卷来。他默默闭上了眼睛……。

    旋那些人，就这样毁灭了一个村子，夺去了无数人性命，摧毁了他们三个人的一生！。

    “不成功，便成仁。！

    明介？妙风微微一惊，却听得那个女子在耳边喃喃：！

    其出手之快，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只觉得头疼欲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带着说不出的哀伤。他撑起了身子，窗外的梅树下，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转头微笑：“霍七公子醒了？”！

    声音方落，他身后的十二名昆仑奴同时拔出了长刀，毫不犹豫地回手便是一割，鲜血冲天而起，十二颗头颅骨碌碌掉落在雪地上，宛如绽开了十二朵血红色的大花。。

    “然而……为什么在这一刻，心里会有深刻而隐秘的痛？他……是在后悔吗？。

    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来求和的吗？”。

    薛紫夜低呼了一声，箭头从他肩膀后透出来，血已然变成绿色。！

    然而妙风沉默地低着头，也不躲，任凭金杖击落在背上，低哼了一声，却没有动一分。。

    “妙风看了她许久，缓缓躬身：“多谢。”。

    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

    ““哼，”瞳合上了眼睛，冷笑，“婊子。”！

    “妙风已去往药师谷。”。

    冰下那张脸在对着他微笑，宁静而温和，带着一种让他从骨髓里透出的奇异熟稔——在无意中与其正面相对的刹那，瞳感觉心里猛然震了一下，有压制不住的感情汹涌而出。。

    ““好！”徐重华大笑起来，“联手灭掉七剑，从此中原西域，便是你我之天下！”。

    “你的酒量真不错，”想起前两次拼酒居然不分胜负，自命海量的霍展白不由赞叹，“没想到你也好这一口。”……

    他在极度的疲倦之下沉沉睡去。

    “天没亮就走了，”雅弥只是微笑，“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给彼此带来麻烦。”

    牛犊般大的獒犬忽然间站起，背上毛根根耸立，发出低低的呜声。。

    出谷容易，但入谷时若无人接引，必将迷失于风雪巨石之中。。

    “那里，和獒犬锁在一起的，居然还有一个人！。

    ““小心！”廖青染在身后惊呼，只听“哧啦”一声响，霍展白肩头已然被利刃划破。然而他铁青着脸，根本不去顾及肩头的伤，掌心内力一吐，瞬间将陷入疯狂的女子震晕过去。。

    妙风却只是安然闭上了眼睛，不闪不避。！

    “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双肩肩胛骨之间，一股暖流无声无息注入，她只觉全身瞬间如沐春风。……”

    ““一天之前，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为什么，你来得那么晚！”。

    霍展白应声抬头，看到了门楣上的白布和里面隐隐传出的哭声，脸色同时大变。。

    然而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人，此刻却乖得如一只猫，只是怔怔地在那里出神，也不喊痛也不说话，任凭霜红包扎她头上的伤，对他的叱骂似乎充耳不闻。！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