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薛紫夜躺在雪谷热泉里,苍白的脸上渐渐开始有了血色,胸臆间令人窒息的冰冷也开始化开。温泉边上草木萋萋,葳蕤而茂密,桫椤树覆盖了湖边的草地,向着水面垂下修长的枝条,无数蝴蝶有的在飞舞追逐,有的停栖在树枝上,一串串地叠着挂到了水面。
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落满他的肩头。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他站在门口,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如果……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
那些在冷杉林里和我失散的同伴,应该还在寻找我的下落吧?毕竟,这个药师谷的入口太隐秘,雪域地形复杂,一时间并不容易找到。。
““给我先关回去,三天后开全族大会!”!”
烈烈燃烧的房子。。
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摔落雪地。!
“族长,你不能再心软了,妖瞳出世,会祸害全族!”无数声音提议,群情汹涌,“看来光关起来还不行,得挖了他的眼睛,绝了祸害!”
“都什么时候了!”薛紫夜微怒,不客气地叱喝。
忽然间他心如死灰。。
他微微一惊,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
“念头方一转,座下的马又惊起,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咔嚓”一声轻响,马腿齐膝被切断,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
看来,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
旋“呵。”然而晨凫的眼里却没有恐惧,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风,我不明白,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却甘愿做教王的狗?”。
“瞳蹙了蹙眉头,却无法反驳。!
他对谁都温和有礼,应对得体,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有人追问他的往昔,他只是笑笑,说:“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希望能够报此大恩。!
而他,就混在那一行追杀者中,满身是血,提着剑,和周围那些杀手并无二致。
“!
妙风依然只是微笑,仿佛戴着一个永恒的面具:“薛谷主无须担心。”。
““砰!”毫不犹豫地,一个药枕砸上了他刚敷好药的脸。。
“这样的话,实在不像一个即将成为中原霸主的人说的啊……”雅弥依然只是笑,声音却一转,淡然道,“瞳,也在近日登上了大光明宫教王的宝座――从此后,你们就又要重新站到巅峰上对决了啊。”。
妙风却只是安然闭上了眼睛,不闪不避。!
然后,那一杯酒被浇在了地面上,随即渗入了泥土泯灭无痕。醉眼朦胧地瞳看着那人且歌且笑,模糊地明白了对方是在赴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
“他既不想让她知道过去的一切,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为保住她而忤逆了教王。他只求她能平安地离开,重新回到药师谷过平静的生活——她还能救回无数条生命,就如他还会葬送无数条一样。。
——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十二年前那一场血案!。
“刚刚是立春,江南寒意依旧,然而比起塞外的严酷却已然好了不知多少。!
那一些惨叫呼喊,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
不远处,是夏之园。。
“你再不醒来,我就要老了啊……。
“你……为何……”教王努力想说出话,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
既然连携妻隐退多时的卫风行都已奔赴鼎剑阁听命,他收到命令也只在旦夕之间了。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院墙外露出那棵烧焦的古木兰树,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
““快到了吧?”摸着怀里的圣火令,她对妙风说着,“传说昆仑是西方尽头的神山,西王母居住的所在——就如同是极渊是极北之地一样。雪怀说,那里的天空分七种色彩,无数的光在冰上变幻浮动……”薛紫夜拥着猞猁裘,望着天空,喃喃,“美得就像做梦一样。”。
““小徒是如何中毒?又为何和阁下在一起?”她撑着身子,虚弱地问——她离开药师谷已经八年,从未再见过这个唯一的徒弟。没有料到再次相见,却已是阴阳相隔。。
谁?有谁在后面?!霍展白的酒登时醒了大半,一惊回首,手下意识地搭上了剑柄,眼角却瞥见了一袭垂落到地上的黑色斗篷。斗篷里的人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璀璨眼睛。不知道在一旁听了多久,此刻只是静静地从树林里飘落,走到了亭中。!
“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沉默了片刻,忽然将脸埋入掌中。……”
“瞬间碾过了皑皑白雪,消失在谷口漫天的风雪里。。
她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
廖青染叹息:“紫夜她只是心太软——她本该一早就告诉你:沫儿得的是绝症。”!
权势是一头恶虎,一旦骑了上去就再难以轻易地下来。所以,他只有驱使着这头恶虎不断去吞噬更多的人,寻找更多的血来将它喂饱,才能保证自己的不被反噬——他甚至都能从前代教王身上,看到自己这一生的终点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