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
既然连携妻隐退多时的卫风行都已奔赴鼎剑阁听命,他收到命令也只在旦夕之间了。
一路向南,飞向那座水云疏柳的城市。。
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冷下去,所以是无法承受那样的眼光的。。
““呵,”灯火下,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不愧是霍七公子。”!”
然而,她却很快逝去了。。
“嚓!”那一剑刺向眉心,霍展白闪避不及,只能抬手硬生生去接。!
古木兰院位于西郊,为唐时藏佛骨舍利而建,因院里有一棵五百余年的木兰而得名。而自从前朝烽火战乱后,这古木兰和佛塔一起毁于战火,此处已然凋零不堪,再无僧侣居住。
瞳心里冰冷,直想大喊出来,身子却是一动不能动。
瞳已经恢复记忆?是教王替他解掉了封脑金针?那么如今他怎么样了?她心急如焚,抛开了妙风,在雪地上奔跑,手里握紧了那一面圣火令。。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原的狼群里!!
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翻身上马,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
旋是的,他一生的杀戮因她而起,那么,也应该因她而结束。。
“他也曾托了瞳,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却一无所获――他终于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不说这些。喝酒!”
“这一瞬的妙风仿佛换了一个人,曾经不惊飞蝶的身上充满了令人无法直视的凛冽杀气。脸上的笑容依旧存在,但那种笑,已然是睥睨生死、神挡杀神的冷笑。!
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任何的杀气,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然后,拿起,对着他略微一颔首,仰头便一饮而尽。。
“传说中,二十年前药师谷的唐临夏谷主、她师傅廖青染的授业恩师,就是吐血死在这个藏书阁里的,年仅三十一岁——一直到死,手里还握着一本《药性赋》,还在苦苦思索七星海棠之毒的解法。。
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韶华渐老。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
“小姐,早就备好了!”绿儿笑吟吟地牵着一匹马从花丛中转出来。!
“放开八弟,”终于,霍展白开口了,“你走。”。
““怕是不够,”宁婆婆看着她的气色,皱眉,“这一次非同小可。”。
——是姐姐平日吹曲子用的筚篥,上面还凝结着血迹。。
““什么?”妙风一震,霍然抬头。只是一瞬,恳求的眼神便变转为狂烈的杀意,咬牙,一字一句吐出:“你,你说什么?你竟敢见死不救?!”!
“还……还好。”薛紫夜抚摩着咽喉上的割伤,轻声道。她有些敬畏地看着妙风手上的剑——因为注满了内息,这把普通的青钢剑上涌动着红色的光,仿佛火焰一路燃烧。那是烈烈的地狱之火。。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她还在微弱地呼吸,神志清醒无比,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他被这一笑惊住:方才……方才她的奄奄一息,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她竟救了他!。
顿了顿,他补充:“我是从修罗场里出来的——五百个人里,最后只有我和瞳留了下来。其余四百九十八个,都被杀了。”……
“展白!”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展白,别走!”
——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也不会再有的温暖。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雅弥沉默许久,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每次下雪的时候,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八年来,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
“或许……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剑插入雪地,然而仿佛有火焰在剑上燃烧,周围的积雪不断融化,迅速扩了开去,居然已经将周围三丈内的积雪全部融化!……”
“原来……自己的身体,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
她望着雪怀那一张定格在十二年前的脸,回忆起那血腥的一夜,锥心刺骨的痛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只是为了一颗龙血珠,只是为了一颗龙血珠。。
“是,瞳公子。”她听到有人回答,声音带着轻笑,“这个女人把那些人都引过来了。”!
在鼎剑阁七剑离去后,瞳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