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忽然间低低叹息——你,可曾恨我?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冒险出谷: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
是的,瞳已经走了。而她的明介弟弟,则从未回来过——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就已经消失不见。让他消失的,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
“不,还是等别人来陪你吧。”雅弥静静地笑,翻阅一卷医书,“师傅说酒能误事,我作为她的关门弟子,绝不可像薛谷主那样贪杯。”。
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来求和的吗?”。
“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在下可立时自尽,以消薛谷主心头之怒。”妙风递上短匕,面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微微躬身,“但在此之前,还请薛谷主尽早去往昆仑,以免耽误教王病情。”。
“还是这群宝贝好,”教王回过手,轻轻抚摩着跪在玉座前的瞳,手一处一处地探过他发丝下的三枚金针,满意地微笑:“瞳,只要忠于我,便能享用最美好的一切。”!
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已经完全失明了。
那时候,她还以为他们是沫儿的父母。
“她……葬在何处?”终于,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
他下意识地,侧头望了望里面。。
“终于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拒绝理由,她忽地一笑,挥手命令绿儿放下轿帘,冷然道:“抱歉,药师谷从无‘出诊’一说。”!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忽然吃了一惊:“小霍!你怎么了?”。
旋在那一瞬间,妙风霍然转身!。
“那种袭击全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脱口大叫,然而一块布巾及时地塞入了他嘴里。!
“让我看看。”薛紫夜面无表情地坐到榻边,扯开他的袍子。!
“哈……有趣的小妞儿。”黑衣马贼里,有个森冷的声音笑了,“抓住她!”
“权势是一头恶虎,一旦骑了上去就再难以轻易地下来。所以,他只有驱使着这头恶虎不断去吞噬更多的人,寻找更多的血来将它喂饱,才能保证自己的不被反噬——他甚至都能从前代教王身上,看到自己这一生的终点所在。!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展白!”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展白,别走!”。
雪花片片落到脸上,天地苍莽,一片雪白。极远处,还看得到烟织一样的漠漠平林。她呼吸着凛冽的空气,不停地咳嗽着,眼神却在天地间游移。多少年了?自从流落到药师谷,她足不出谷已经有多少年了?。
“嘎——”显然是熟悉这里的地形,白鸟直接飞向夏之园,穿过珠帘落到了架子上,大声地叫着,拍打翅膀,希望能立刻引起女主人的注意。!
妙风穿行在那碧绿色的垂柳中,沿途无数旅客惊讶地望着这个扶柩东去的白衣男子——不仅因为他有着奇特的长发,更因为有极其美妙的曲声从他手里的短笛中飞出。。
““带我出去看看。”她吩咐,示意一旁的小橙取过猞猁裘披上。。
然而不等他的手移向腰畔剑柄,薛紫夜已然松开了教王的腕脉。。
““薛谷主不睡了吗?”他有些诧异。!
那之后,又是多少年呢?。
冷?她忽然愣住了——是啊,原来下雪了吗?可昨夜的梦里,为什么一直是那样的温暖?。
““无妨。”试过后,他微微躬身回禀,“可以用。”。
虽然酒醉中,霍展白却依然一惊:“圣火令?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
然而下一个瞬间,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触摸到了自己失明的双眼,他仿佛被烫着一样地转过头去,避开了那只手,黯淡无光的眼里闪过激烈的神情。“滚!”想也不想,一个字脱口而出,嘶哑而狠厉。
可是人呢?人又怎么能如此简单地活下去?
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仿佛被看不见的引线牵引,教王的手也一分分抬起,缓缓印向自己的顶心。。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满面风尘,仿佛是长途跋涉而来,全身沾满了雪花,隐约可以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个人深陷在厚厚的狐裘里,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垂落在外面。。
“霍展白吐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抬手抽出一看,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上面圣火升腾。。
——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十二年前那一场血案!!
“长长的银狐裘上尚有未曾融化的雪,她看不到陷在毛裘里的病人的脸。然而那之苍白的手暴露在外面的大风大雪里,却还是出人意料的温暖——她的眼神忽然一变:那只手的指甲,居然是诡异的碧绿色!……”
“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拿去!”。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教王……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僵在那里,觉得寒冷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