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放下了剑，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这些人，其实都是他的同类。

    “知道了。”霍展白答应着，知道这个女人向来古古怪怪。

    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一口血猛然喷出，溅落在血迹斑斑的冰面上。。

    “这不是教王！一早带着獒犬来到乐园散步的，竟不是教王本人！！”

    “即便是贵客，也不能对教王无礼。”妙风闪转过身，静静开口，手指停在薛紫夜喉头。。

    他的心，如今归于何处？！

    “别动。”头也不回，她低叱，“腹上的伤口太深，还不能下床。”

    轿子抬起的瞬间，忽然听得身后妙风提高了声音，朗朗道：“在下来之前，也曾打听过——多年来，薛谷主不便出谷，是因为身有寒疾，怯于谷外风雪。是也不是？”

    “……”薛紫夜眼里第一次有了震惊的神色，手里的金针颤了一下。。

    霜红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意似疯狂，终于掩面失声：如果谷主不死……那么，如今的他们，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把盏笑谈了吧？。

    “霍展白低眼，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

    “……”她无声而急促地呼吸，眼前渐渐空白，忽然慢慢浮现出一个温暖的笑靥——。

    旋剑插入冰层，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忽然间无力地垂落。。

    ““嗯。”妙风微笑，“在遇到教王之前，我不被任何人需要。”！

    “梅树下？”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忽然想起来了——！

    “是，瞳公子。”她听到有人回答，声音带着轻笑，“这个女人把那些人都引过来了。”

    ““姐姐，我是来请你原谅的，”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喃喃低语，“一个月之后，‘血河’计划启动，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

    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各门派实力削弱，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趋于平缓。。

    “回药师谷有什么用呢？连她自己都治不好这种毒啊……。

    黑暗的房间里，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只有死一般的寂寞。。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铜爵的断金斩？！。

    “——那件压在他心上多年的重担，也总算是卸下了。沫儿那个孩子，以后可以和平常孩子一样地奔跑玩耍了吧？而秋水，也不会总是郁郁寡欢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这个昔日活泼明艳的小师妹露出笑颜了啊……。

    顿了顿，他补充：“我是从修罗场里出来的——五百个人里，最后只有我和瞳留了下来。其余四百九十八个，都被杀了。”。

    ““知道。”黑夜里，那双妖诡的眼睛霍然焕发出光来，“各取所需，早点完事！”！

    “好！好！好！”他重重拍着玉座的扶手，仰天大笑起来，“那么，如你们所愿！”。

    “追！”徐重华一声低叱，带头飞掠了出去，几个起落消失。。

    “他无法，悻悻往外走，走到门口顿住了脚：“我说，你以后还是——”。

    雪花片片落到脸上，天地苍莽，一片雪白。极远处，还看得到烟织一样的漠漠平林。她呼吸着凛冽的空气，不停地咳嗽着，眼神却在天地间游移。多少年了？自从流落到药师谷，她足不出谷已经有多少年了？……

    “让你去城里给阿宝买包尿布片，怎么去了那么久？”里面立时传来一个女子的抱怨声，走过来开门，“是不是又偷偷跑去那种地方了？你个死鬼看我不——”

    “为什么还要来！”他失去控制地大喊，死死按着她的手，“你的明介早就死了！”

    妙风低下头，望着这张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的依赖，忽然间觉得有一根针直刺到内心最深处，无穷无尽的悲哀和乏力不可遏制地席卷而来，简直要把他击溃——在他明白过来之前，一滴泪水已然从眼角滑落，瞬间凝结成冰。。

    “那么，这个呢？”啪的一声，又一个东西被扔了过来，“那个女医者冒犯了教王，被砍下了头——你还记得她是谁吧？”。

    “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手指缓缓收紧。。

    ““沫儿的病症，紫夜在信上细细说了，的确罕见。她此次竭尽心力，也只炼出一枚药，可以将沫儿的性命再延长三月。”廖青染微微颔首，叹息道，“霍七公子，请你不要怪罪徒儿——”。

    黑暗牢狱里，火折子渐渐熄灭，只有那样轻柔温暖的舌触无声地继续着。瞳无法动弹，但心里清楚对方正在做什么，也知道那种可怖的剧毒正在从自己体内转移到对方体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滞，黑而冷的雪狱里，静得可以听到心迸裂成千片的声音。！

    “这个救人的医者，会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吧？……”

    “她叹了口气，想不出霍展白知道自己骗了他八年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霍展白的身子一瞬间僵硬。。

    “一定？”他有些不放心，因为知道这个女子一向心思复杂。！

    “是。”他携剑低首，随即沿阶悄无声息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