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谷口的风非常大,吹得巨石乱滚。
很多年了,他们相互眷恋和倚赖,在每一次孤独和痛苦的时候,总是想到对方身畔寻求温暖——这样的知己,其实也足可相伴一生吧?。
所有人都惊讶一贯只有女弟子的药王谷竟收了一个男子,然而,廖谷主只是凝望着那些停栖在新弟子肩上的夜光蝶,淡淡地回答了一句:“雅弥有赤子之心。”。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妙风闪电般看了妙水一眼——教王,居然将身负重伤的秘密都告诉妙水了?!。
妙水?那个女人,最终还是背叛了他们吗?!
一瞬间,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
“……”妙风顿了一顿,却只是沉默。
妙风低下了眼睛:“我只是想下去替王姐收殓遗骨。”。
每一个字落下,他心口就仿佛插上了一把把染血的利剑,割得他体无完肤。。
“好了?好了?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值得吗——她一直很想问这人一句,然而,总是被他惫懒的调侃打岔,无法出口。那样聪明的人,或许他自己心里,一开始就已经知道。。
旋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绿儿,送客。”薛紫夜不再多说,转头吩咐丫鬟。!
遥远的北方,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呼啸如鬼哭。!
“瞳。”他想也不想地回答,话音刚落身体却动了动,忽然间起了痛苦的抽搐,“不,我不叫瞳!我、我叫……不,我想不起来……”
“然而,一切,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
在他说出第三个“滚”字之前,簌簌一声响,一滴泪水落在了他脸上,炽热而湿润。那一瞬间,所有骄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烫穿。。
““是。”妙风垂下头。。
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有骨肉断裂的钝响,有临死前的狂吼——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畜生界里命如草芥,五百个孩子,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进行下一轮修炼。。
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沉默了片刻,忽然将脸埋入掌中。!
“兮律律——”仿佛也惊觉了此处的杀气,妙风在三丈开外忽然勒马。。
““你叫她姐姐是吗?我让你回来,你却还想追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子。
“别把我和卫风行那个老男人比。”夏浅羽嗤之以鼻,“我还年轻英俊呢。”。
“薛紫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奔驰的马背上。!
此起彼伏的惨叫。。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她的头毫无反应地随着他的推动摇晃,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卷《灵枢》。。
念头方一转,座下的马又惊起,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咔嚓”一声轻响,马腿齐膝被切断,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
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内里衬着厚厚的狐裘,双手拢在怀里——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同伴警惕: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
远处的雪簌簌落下,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
一睁开眼,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
是的,他想起来了……的确,他曾经见到过她。。
““别理他!”周行之还是一样的暴烈脾气,脱口怒斥,“我们武功已废,救回去也是——”。
“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飘落雪的夜空下,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葛生》吧?。
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
““那些混账大人说你的眼睛会杀人,可为什么我看了就没事?”那双眼睛含着泪,盈盈欲泣,“你是为了我被关进来的——我和雪怀说过了,如果、如果他们真挖了你的眼睛,我们就一人挖一只给你!”……”
“命运的轨迹在此转弯。。
那样寥寥几行字,看得霜红笑了起来。。
“我将像薛谷主一样,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