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妙风深深鞠了一躬:“是本教教王大人。”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然而她却没有力气开口。。
“他躺在床上,微微怔了一下:“恭喜。”!”
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看着露出来的后背。。
笛声终于停止了,妙风静静地问:“前辈是想报仇吗?”!
那样的刺痛,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
这短短一天之间天翻地覆,瞳和妙空之间,又达成了什么样的秘密协议?!
“马上来!”绿儿在外间应了一句。。
“别动。”头也不回,她低叱,“腹上的伤口太深,还不能下床。”。
“治疗很成功。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色的新肉,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她举起手指一处处按压着,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不同往日可以随意打发。!
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掉转手里伞的角度,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
旋“你好好养伤,”擦去了嘴角渗出的一行血,薛紫夜松开了手,低语,“不要再担心教王。”。
““瞳!你没死?!”她惊骇地大叫出来,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叛乱失败后,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为什么会是洞开的?!
那具尸体,竟然是日圣女乌玛!!
“什么?”他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去抓秋水音的手,然而她却灵活地逃脱了。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妙风看了她许久,缓缓躬身:“多谢。”。
““在下可立时自尽,以消薛谷主心头之怒。”妙风递上短匕,面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微微躬身,“但在此之前,还请薛谷主尽早去往昆仑,以免耽误教王病情。”。
而且,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无论多凶狠的病人,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
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如若将来真的避不了一战,”沉默了许久,雅弥却是微微地笑了,略微躬身,递上了一面回天令,“那么,到时候,你们尽管来药王谷好了――”。
“霍展白暗自一惊,连忙将心神收束,点了点头。。
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手指缓缓收紧。。
“他不能确信那一刻瞳是不是真的醉了,因为在将那个珍贵的信物推到面前时,那双脆弱的眼里又浮起了坚定冷酷的神色:那是深深的紫,危险而深不见底。!
白发苍苍的老者挽着风姿绰约的美人,弯下腰看着地上苦痛挣扎的背叛者,叹息着:“多么可惜啊,瞳。我把你当做自己的眼睛,你却背叛了我——真是奇怪,你为什么敢这样做呢?”。
“好!”看了霍展白片刻,瞳猛然大笑起来,拂袖回到了黑暗深处,“你们可以走了!”。
““这是临别赠言吗?”霍展白大笑转身,“我们都愚蠢。”。
夏之园里,薛紫夜望着南方的天空,蹙起了眉头。……
——这分明是蜀中唐门的绝密暗器,但自从唐缺死后便已然绝迹江湖,怎么会在这里?
瞳有些怔住了,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
他的脸色苍白而惨厉,宛如修罗——明介怎么会变成这样?如今的他,什么也不相信,什么也不容情,只不顾一切地追逐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连血都已经慢慢变冷。。
霍展白起身欲追,风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句话——。
“牢外,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惊破了两人的对话。。
“霍展白吐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抬手抽出一看,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上面圣火升腾。。
薛紫夜勉强对着他笑了笑,心下却不禁忧虑——“沐春风”之术本是极耗内力的,怎生经得起这样频繁的运用?何况妙风寒毒痼疾犹存,每日也需要运功化解,如果为给自己续命而耗尽了真力,又怎能压住体内寒毒?!
“青铜面具跌落在一旁,不瞑的双目圆睁着,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
““薛谷主不知,我本是楼兰王室一支,”妙风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后国运衰弱,被迫流亡。路上遭遇盗匪,全赖教王相救而活到现在。”。
“太晚了啊……你抓不住我了……”昏迷前,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我让你来抓我……可是你没有!你来晚了……。
“咔!”白色的风在大殿里一掠即回,手刀狠狠斩落在瞳的后背上。!
别去!别去——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凝聚了仅存的神志,他抬头看过去,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