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她脸色渐渐苍白，身侧的人担忧地看过来：“薛谷主，能支持吗？”

    霍展白抚摩着那一匹薛紫夜赠与的大宛马，忽然一笑：“廖谷主，你的徒儿酒量很好啊——等得沫儿的病大好了，我想回药师谷去和她好好再切磋一番。”

    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五岁的他也不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转眼间，已经是二十多年。。

    霍展白抬起头，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失声道：“妙风？”。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醉笑陪君三万场，猛悟今夕何夕。。

    她想用金针封住他的穴道，然而手剧烈地颤抖，已然连拿针都无法做到。！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啪嗒！”明力的尸体摔落在冰川上，断为两截。

    不过，如今也已经没关系了……他毕竟已经拿到了龙血珠。。

    “雅弥！”薛紫夜脱口惊呼，心胆欲裂地向他踉跄奔去。。

    “侍女们无计可施，只好尽心尽力准备她的行装。！

    然而用尽全力，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旋如今，又是一年江南雪。。

    “他一惊，立刻翻身坐起——居然睡了那么久！沫儿的病还急待回临安治疗，自己居然睡死过去了！！

    “真厉害，”虽然见过几次了，她还是忍不住惊叹，“你养的什么鸟啊！”！

    于是，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标幽》《玉龙》《肘后方》《外台秘要》《金兰循经》《千金翼方》《千金方》《存真图》《灵柩》《素问难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仰头望了望万丈绝壁，她有些迟疑地拢起了紫金手炉，“我上不去啊。”！

    “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他别开了头，冷冷道，“我宁可死。”。

    “今年的十个病人已然看完了，新一轮的回天令刚让霜红带出谷去，和往年一样沿路南下，从江湖上不同的几个地方秘密发送出去，然后再等着得了的人送回来求医——薛紫夜一时得了闲，望着侍女们在药圃里忙碌地采摘和播种各种草药，忽然间又觉得恍惚。。

    空白中，有血色迸射开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那样的刺痛，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

    这样强悍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红颜薄命的主儿啊！。

    “薛紫夜恼怒地推开他的手臂，然而一夜的寒冷让身体僵硬，她失衡地重重摔落，冰面咔啦一声裂开，宛如一张黑色的巨口将她吞噬。。

    过了一炷香时分，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缓缓睁开了眼睛。。

    “荒原上，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

    ——这里，就是这里。。

    ”廖青染收起了药枕，淡淡道，“霍公子，我已尽力，也该告辞了。”。

    ““就算是好话，”薛紫夜面沉如水，冷冷道，“也会言多必失。”。

    那一天的景象，大光明宫所有弟子都永生难忘。……

    “妙风使，你应该知道，若医者不是心甘情愿，病人就永远不会好。”她冷冷道，眼里有讥诮的神情，“我不怕死，你威胁不了我。你不懂医术，又如何能辨别我开出的方子是否正确——只要我随便将药方里的成分增减一下，做个不按君臣的方子出来，你们的教王只会死得更快。”

    然而，那么多年来，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

    手无寸铁的她，眼睁睁地看着金杖呼啸而落，要将她的天灵盖击得粉碎。。

    “绿儿，住口。”薛紫夜却断然低喝。。

    “霍展白翻身上马，将锦囊放回怀里，只觉多年来一桩极重的心事终于了结。放眼望去，忽然觉得天从未有如此之高旷，风从未如此之和煦，不由仰头长啸了一声，归心似箭——当真是“漫卷诗书喜欲狂”啊！。

    “她冷笑起来，讥讽：“也好！瞳吩咐了，若不能取来你的性命，取到这个女人的性命也是一样——妙风使，我就在这里跟你耗着了，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一个苍老的妇人拿着云帚，在阶下打扫，忽地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俯身在冰面上，望着冰下的人。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

    “自从他被飞针扎中后，死人一样地昏睡了整整两天，然而醒来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榻边的小几上只放了一盘冷了的饭菜，和以前众星捧月的待遇大不相同。知道那个女人一贯做事古怪，他也不问，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又吃，闲着的时候就和雪鹞做做游戏。。

    霍展白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嘴角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眼皮终于不可抗拒地沉沉闭合。。

    “啊？”妙风骤然一惊，“教中出了什么事？”！

    “你……为何……”教王努力想说出话，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