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弥转过了脸,不想看对方的眼睛,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是先摧毁人的心脑,再摧毁人身体的毒——而且,至今完全没有解药!
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已然将他彻底淹没。。
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狂奔无路,天地无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一分分地死去,恨不能以身相代。。
“霍展白抬起头,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失声道:“妙风?”!”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到了庭前阶下,他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就这样怔怔凝望着那棵已然凋零的白梅——那只雪白的鸟儿正停在树上,静静地凝视着他,眼里充满了悲伤。!
这个单独的牢狱是由一只巨大的铁笼构成,位于雪狱最深处,光线黯淡。长长的金索垂落下来,钉住了被囚之人的四肢,令其无法动弹分毫。雪狱里不时传出受刑的惨叫,凄厉如鬼,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囚笼中被困的人却动也不动。
那一天的景象,大光明宫所有弟子都永生难忘。
“不用了,”薛紫夜却微笑起来,推开她的手,“我中了七星海棠的毒。”。
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
“绿儿只看得咋舌不止,这些金条,又何止百万白银?!
短短的刹那,他经历了如此多的颠倒和错乱:恩人变成了仇人,敌手变成了亲人……剧烈的喜怒哀乐怒潮一样一波波汹涌而来。。
旋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
“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但却还不曾想过,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
“这种毒沾肤即死,传递极为迅速——但正因为如此,只要用银针把全身的毒逼到一处,再让懂得医理的人以身做引把毒吸出,便可以治好。甚至不需要任何药材。”她轻轻说着,声音里有一种征服绝症的快意,“临夏祖师死前留下的绝笔里说,以前有一位姓程的女医者,也曾用这个法子解了七星海棠之毒——”!
不想见她……不想再见她!或者,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满身是血,手足被金索扣住,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
““呵,我开玩笑的,”不等他回答,薛紫夜又笑了,松开了帘子,回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瞳的眼睛又缓缓合起。。
“他追向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却追着自己的两个同伴。。
他忍不住撩起帘子,用胡语厉叱,命令车夫加快速度。。
“小姐……小姐!”绿儿绞着手,望着那个白衣蓝发的来客,激动不已地喃喃道,“他、他真的可以治你的病!你不如——”!
“无妨。”薛紫夜一笑,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不是有你在吗?”。
““正好西域来了一个巨贾,那胡商钱多得可以压死人,一眼就迷上了小姐。死了老婆,要续弦——想想总也比做妾好一些,就允了。”抱怨完了,胭脂奴就把他撇下,“你自己吃罢,小姐今儿一早就要出嫁啦!”。
他无论如何想不出,以瞳这样的性格,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
““哦?”霍展白有些失神,喃喃着,“要坐稳那个玉座……很辛苦吧?”!
“我自然知道,”雅弥摇了摇头,“我原本就来自那里。”。
手拍落的瞬间,“咔啦啦”一声响,仿佛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整个大殿都震了一震!。
“――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
鼎剑阁几位名剑相顾失色——八骏联手伏击,却都送命于此,那人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
然而,看到梅枝上那一方迎风的手巾,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凝结——
“瞳!你没死?!”她惊骇地大叫出来,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叛乱失败后,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为什么会是洞开的?
原来,真的是命中注定——。
“一个男丁人头换一百两银子,妇孺老幼每人五十两,你忘记了吗?”。
““薛谷主!”他惊呼一声,连忙将她从雪地上抱起。。
““呵……是的,我想起来了。”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
“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你们好好给我听宁姨的话,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薛紫夜一手拎了一堆杂物从马车内出来,扔回给了绿儿,回顾妙风,声音忽然低了一低,“帮我把雪怀带出来吧。”!
“那个荒原雪夜过后,他便已然脱胎换骨。……”
“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来求和的吗?”。
“是。”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点头,“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
不等夏浅羽回答,他已然呼啸一声,带着雪鹞跃出了楼外。!
一个苍老的妇人拿着云帚,在阶下打扫,忽地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