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薛紫夜一直有些惴惴地望着妙风。这个人一路上都在握着一支短笛出神，眼睛望着车外皑皑的白雪，一句话也不说——最奇怪的是，他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

    在轰然巨响中，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看住了她。

    她脱口惊呼，然而声音未出，身体忽然便腾空而起。。

    他握紧沥血剑，声音冷涩：“我会从修罗场里挑一队心腹半途截杀他们——妙风武功高绝，我也不指望行动能成功。只盼能阻得他们一时，好让这边时间充裕，从容下手。”。

    ““唉。”薛紫夜躲在那一袭猞猁裘里，仿佛一只小兽裹着金色的毛球，她抬头望着这张永远微笑的脸，若有所思，“其实，能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也很不错。妙风，你觉得幸福吗？”！”

    后堂里叮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瓷器掉在地上打碎了。。

    既然连携妻隐退多时的卫风行都已奔赴鼎剑阁听命，他收到命令也只在旦夕之间了。！

    在星宿海的那一场搏杀，假戏真做的他，几乎真的把这个人格杀于剑下。

    那种不可遏止的思念再度排山倒海而来，她再也忍不住，提灯往湖上奔去。踩着冰层来到了湖心，将风灯放到一边，颤抖着深深俯下身去，凝视着冰下：那个人还在水里静静地沉睡，宁静而苍白，十几年不变。

    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薛紫夜强自克制，站起身来：“我走了。”。

    不等夏浅羽回答，他已然呼啸一声，带着雪鹞跃出了楼外。。

    ““风！”老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在最后一刻违抗了他的下属，“连你……连你……”！

    冰层在一瞬间裂开，利剑直切冰下那个人的脸。。

    旋那些既敬且畏的私语，充斥于他活着的每一日里。。

    “这个前任回鹘王的幼女，在叔父篡夺了王位后，和姐姐一道被送到了昆仑。骤然由一国公主成为弃女，也难怪这两姐妹心里怀恨不已——只不过，乌玛毕竟胆子比妹妹大一些。不像娑罗，就算看到姐姐谋逆被杀，还是不敢有任何反抗的表示。！

    妙风一惊，闪电般回过头去，然后同样失声惊呼。！

    可惜，这些蝴蝶却飞不过那一片冰的海洋。

    “他咬紧牙点了点头，也不等她领路，就径自走了开去。！

    妙水由一名侍女打着伞，轻盈地来到了长桥中间，对着一行人展颜一笑，宛如百花怒放。。

    ““因为……那时候徐重华他也想入主鼎剑阁啊……秋水来求我，我就……”。

    “光。”她躺在柔软的狐裘里，仰望着天空，唇角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不过，谷主最近去了昆仑给教王看病，恐怕好些日子才能回来。”霜红摸了摸雪鹞的羽毛，叹了口气，“那么远的路……希望，那个妙风能真的保护好谷主啊。”！

    侍女们讷讷，相顾做了个鬼脸。。

    ““关上！”陷在被褥里的人立刻将头转向床内，厉声道。。

    治疗很成功。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色的新肉，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她举起手指一处处按压着，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不同往日可以随意打发。。

    ““哦？那妙风使没有受伤吧。”妙水斜眼看了他一下，意味深长地点头，“难怪这几日我点数了好几次，修罗场所有杀手里，独独缺了八骏和十二银翼。”！

    瞳的手缓缓松开，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

    千里之外，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一路向北。。

    “这哪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迷倒无数江湖女子的卫五公子？分明是河东狮威吓下的一只绵羊。霍展白在一旁只看得好笑，却不敢开口。。

    手臂一沉，一掌击落在冰上！……

    她斜斜瞄了他一眼：“可让奴家看了好生心疼呢！”

    他甚至很少再回忆起以前的种种，静如止水的枯寂。

    “这是摄魂。”那个杀手回手按住伤口，靠着冷杉挣扎坐起，“鼎剑阁的七公子，你应该听说过吧？”。

    “我有儿子？”他看着手里的剑，喃喃——他受命前来昆仑卧底时，那个孩子还在母亲的腹中。直到夭折，他竟是没能看上一眼！。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

    “好。”她干脆地答应，“如果我有事求你，一定会告诉你，不会客气。”！

    “…这个女医者也修习过瞳术？……”

    “她的声音尖厉而刻毒，然而妙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坐在染血玉座上的美丽女子，眼里带着无法解释的神情，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习惯了被追逐，习惯了被照顾，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所以，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那么，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

    多年的奔走，终于有了一个尽头。！

    那里，她曾经与他并肩血战，在寒冷的大雪里相互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