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谷主。”轿帘被从外挑起,妙风在轿前躬身,面容沉静。
“打开得早了或者晚了,可就不灵了哦!”她笑得诡异,让他背后发冷,忙不迭地点头:“是是!一定到了扬州就打开!”
“医生,替她看看!”妙风看得她眼神变化,心知不祥,“求求你!”。
“什么?”妙风一震,霍然抬头。只是一瞬,恳求的眼神便变转为狂烈的杀意,咬牙,一字一句吐出:“你,你说什么?你竟敢见死不救?!”。
““傻话。”薛紫夜哽咽着,轻声笑了笑,“你是我的弟弟啊。”!”
她的手忽然用力,揪住了他的头发,恶狠狠道:“既然不信任我,我何苦和你们站一边!”。
那些怒潮汹涌而出,从心底冲入了他的颅脑,再从他的眼中如雨一般坠落。!
“喀喀,好了好了,我没事,起码没有被人戳了十几个窟窿。”她袖着紫金手炉,躲在猞猁裘里笑着咳嗽,“难得出谷来一趟,看看雪景也好。”
——八骏全灭,这不啻是震动天下武林的消息!
“你好好养伤,”擦去了嘴角渗出的一行血,薛紫夜松开了手,低语,“不要再担心教王。”。
那是一个三十岁许的素衣女子,头上用紫玉簪挽了一个南方妇人常见的流云髻,容色秀丽,气质高华,身边带了两位侍女,一行人满面风尘,显然也是长途跋涉刚到乌里雅苏台——在外面露面的女人向来少见,一般多半也是江湖人士,奇怪的是这个人身上,却丝毫看不出会武功的痕迹。。
“教王在身后发出冷冷的嘲笑:“所有人都早已抛弃了你,瞳,你何必追?”!
薛紫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奔驰的马背上。。
旋她不解地望着他:“从小被饲冰蚕之毒,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
“唉……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咬了一口软糕,又喝了一口药酒,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霍展白沉默,许久许久,开口:“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瞳蹙了蹙眉头,却无法反驳。
““没事。”妙风却是脸色不变,“你站着别动。”!
“明介,明介!”耳边有人叫着这样一个名字,死死按住了他抓向后脑的双手,“没事了……没事了。不要这样,都过去了……”。
““浅羽?”他一怔,剑锋停顿,讷讷道。。
沉吟之间,卫风行忽然惊呼出声:“大家小心!”。
霍展白眼色变了变——谁下的手,居然连薛紫夜都无法治疗?!
今年的十个病人已然看完了,新一轮的回天令刚让霜红带出谷去,和往年一样沿路南下,从江湖上不同的几个地方秘密发送出去,然后再等着得了的人送回来求医——薛紫夜一时得了闲,望着侍女们在药圃里忙碌地采摘和播种各种草药,忽然间又觉得恍惚。。
“这个女人在骗他!。
“不用顾虑,”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板起了脸,“有我出面,谁还敢说闲话?”。
“她怔在原地,只觉得一颗心直坠下去,落入不见底的冰窖——!
“说不定是伏击得手?”老三徐庭揣测。。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他们当时只隔一线,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永不相逢!。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负手看着冬之馆外的皑皑白雪。……
“大人的病是练习寒性内功不当、走火入魔引起,至今已然一个月又十七天。”只是搭了一会儿脉,她便迅速书写着医案,神色从容地侃侃而谈,“气海内息失控外泻,三焦经已然瘫痪。全身穴道鼓胀,每到子夜时分便如万针齐刺,痛不欲生——是也不是?”
妙水一惊,堪堪回头,金杖便夹着雷霆之势敲向了她的天灵盖!
——她只不过离开了短短的瞬间,然而对黑暗里的他而言却恍惚过去了百年。那样令人绝望的黑暗,几乎令人失去生存的勇气。。
“小心,沐春风心法!”霍展白看到了妙风剑上隐隐的红光,失声提醒。。
“他们早已不再是昔年的亲密无间的姐弟。时间残酷地将他们分隔在咫尺的天涯,将他们同步地塑造成不同的人:二十多年后,他成了教王的护身符,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而她却已然成了教王的情人,为了复仇和夺权不择手段——。
““……葛生蒙棘,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他一惊,立刻翻身坐起——居然睡了那么久!沫儿的病还急待回临安治疗,自己居然睡死过去了!!
“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发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无法掩饰,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
“她还在微弱地呼吸,神志清醒无比,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他被这一笑惊住:方才……方才她的奄奄一息,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她竟救了他!。
“……”事情兔起鹘落,瞬忽激变,霍展白只来得及趁着这一空当掠到卫风行身边,解开他的穴道,然后两人提剑而立,随时随地准备着最后的一搏。。
“来!”!
薛紫夜在夜中坐起,感到莫名的一阵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