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那是七星海棠的毒,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她细细拈起了一根针,开口:“渡穴开始,请放松全身经脉,务必停止内息。”。
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
“的确,在离开药师谷的时候,是应该杀掉那个女人的。可为什么自己在那个时候,竟然鬼使神差地放过了她?!”
她回身掩上门,向着冬之馆走去,准备赴那个赌酒之约。。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他在大雪中策马西归,渐渐远离那个曾经短暂动摇过他内心的山谷。在雪原上勒马四顾,心渐渐空明冷定。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在漫天的大雪里逐渐隐没。
“呵,不用。”她轻笑,“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我。是你,还有……他的母亲。”
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忽然间低低叹息——你,可曾恨我?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冒险出谷: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
“怎么?不敢分心?”飞翩持剑冷睨,“也是,修罗场出来的,谁会笨到把自己空门卖给对手呢?”。
“那,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
“妙水信里说,教王这一次闭关修习第九重铁马冰河心法,却失败了!目下走火入魔,卧病在床,根本无力约束三圣女、五明子和修罗场,”妙火简略地将情况描述,“教里现在明争暗斗,三圣女那边也有点忍不住了,怕是要抢先下手——我们得赶快行动。”。
旋“难得你又活着回来,晚上好好聚一聚吧!”他捶了霍展白一拳,“我们几个人都快一年没碰面了。”。
“在他说出第三个“滚”字之前,簌簌一声响,一滴泪水落在了他脸上,炽热而湿润。那一瞬间,所有骄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烫穿。!
太阳从冰峰那一边升起的时候,软轿稳稳地停在了大光明殿的玉阶下,殿前当值的一个弟子一眼看见,便飞速退了进去禀告。!
“就这样。”内息转眼便转过了一个周天,妙风长长松了口气。
“薛紫夜放下手来,吐出一口气:“好……紫夜将用‘药师秘藏’上的金针渡穴之法,替教王打通全身经脉——但也希望教王言而有信,放明介下山。”!
她的手衰弱无力,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打开了那个羊脂玉瓶子,将里面剩下的五颗朱果玉露丹全部倒出——想也不想,她把所有的药丸都喂到了妙风口中,然后将那颗解寒毒的炽天也喂了进去。。
““小晶,这么急干什么?”霜红怕惊动了病人,回头低叱,“站门外去说话!”。
遥远的漠河雪谷。。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他被金索钉在巨大的铁笼里,和旁边的獒犬锁在一起,一动不能动。黑暗如同裹尸布一样将他包围,他闭上了已然无法看清楚东西的双眼,静静等待死亡一步步逼近。那样的感觉……似乎十几年前也曾经有过?。
“她平复了情绪,缓缓起身出轿,踏上了玉阶。妙风缓步随行,旁边迅速有随从跟上,手里捧着她的药囊和诸多器具,浩浩荡荡,竟似要做一场盛大法事一般。。
两人足间加力,闪电般地扑向六位被吊在半空的同僚,双剑如同闪电般地掠出,割向那些套喉的银索。只听铮的一声响,有断裂的声音。一个被吊着的人重重下坠。。
““霍七,”妙空微笑起来,“八年来,你也辛苦了。”!
――这个人刚从血腥暴乱中夺取了大光明宫地至高权力,此刻不好好坐镇西域,却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得知南宫老阁主病重,想前来打乱中原武林的局面?。
雪鹞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咕噜了一声振翅飞起,消失在茫茫的风雪里。。
“他对着霍展白伸出手来。。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住手!”在出剑的瞬间,他听到对方大叫,“是我啊!”
然而,这些问题,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
有宫中教众都噤若寒蝉,抬首看到了绝顶上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搏杀。。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他……又在为什么而悲伤?。
“夏日漫长,冬夜凄凉。等百年之后,再回来伴你长眠。。
——有人走进来。是妙水那个女人吗?他懒得抬头。!
“妙风转过了身,在青青柳色中笑了一笑,一身白衣在明媚的光线下恍如一梦。……”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好。”妙火思索了一下,随即问道,“要通知妙水吗?”。
“不必,”妙风还是微笑着,“护卫教王多年,已然习惯了。”!
痴痴地听着曲子,那个瞬间,廖青染觉得自己是真正地开始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