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寂静的夜晚,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在梅树下酣睡。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
那是她的雅弥,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啊……他比五岁那年勇敢了那么多,可她却为了私欲不肯相认,反而想将他格杀于剑下!
最后脊椎一路的穴道打通,七十二枚金针布好,薛紫夜轻轻捻着针尾,调整穴道中金针的深度和方位,额头已然有细密汗珠渗出。金针渡穴是极耗心力和眼力的,以她久虚的体质,要帮病人一次性打通奇经八脉已然极为吃力。。
他就这样站在大雪里,紧紧握着墨魂剑,任大雪落满了一身。一直到旁边的卫风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惊觉过来。翻身上马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妙风消失的方向。。
““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是怕当了阁主后再照顾秋夫人,会被江湖人议论吧?”似乎明白他的忧虑,南宫老阁主开口,“其实你们的事我早已知道,但当年的情况……唉。如今徐重华也算是伏诛了,不如我来做个大媒,把这段多年情债了结了吧!”!”
“那么,我想知道,明介你会不会——”她平静地吐出最后几个字,“真的杀我?”。
望着阖上的门,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
村庄旁,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冷漠而无声,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
于是,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你一觞,我一盏,没有语言,没有计较,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一分分地饮尽。
她抬头看了妙风一眼,忽然笑了一笑,轻声:“好了。”。
“你没事?”他难得收敛了笑容,失惊。。
“我要怎样,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
“……”薛紫夜眼里第一次有了震惊的神色,手里的金针颤了一下。。
旋雪鹞仿佛应和似的叫了一声,扑棱棱飞起。那个旅客从人群里起身走了出来——。
““雅弥!雅弥!”她扑到地上,将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呼唤着他的乳名。!
“那么,快替她看看!”他来不及多想,急急转过身来,“替她看看!”!
“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也只能自刎于此了!”
“那一夜雪中的明月,落下的梅花,怀里沉睡的人,都仿佛近在眼前,然而,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
“召集八剑?”霍展白微微一惊,知道那必是极严重的事情,“如此,廖谷主还是赶快回去吧。”。
“她俯身在冰面上,望着冰下的人。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
瞳究竟怎么了?。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所以,下手更不能容情。。
“她……她……”霍展白僵在那里,喃喃开口,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多么可笑……被称为“神医”的人,却病弱到无法自由地呼吸空气。!
“薛谷主!若你执意不肯——”一直柔和悦耳的声音,忽转严肃,隐隐透出杀气。。
“嗯……”趴在案上睡的人动了动,嘀咕了一句,将身子蜷起。。
“那一瞬间,他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那个时候,我的名字叫雅弥……”……
“没有。”妙风平静地回答,“谷主的药很好。”
“想救你这些朋友吗?”擦干净了剑,瞳回转剑锋逼住了周行之的咽喉,对着霍展白冷笑,“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放了他们。”
黑暗里,那些修罗场的杀手们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带着说不出的压迫力。。
整个天和地中,只有风雪呼啸。。
“霍展白怔住,心里乍喜乍悲。。
“看衣饰,那、那应该是——。
这种欲雪的天气,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猜拳行令的,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
““她说过,独饮伤身。”雅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
“薛紫夜冷笑起来:“你能做这个主?”。
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
然而,那一骑,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如冰呼啸,一去不回头。!
她站起身,点燃了一炉醍醐香。醒心明目的香气充斥在黑暗的房里,安定着狂躁不安的人。。